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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非常热闹,很多人都来到储眀家里,他们忙碌着,欢笑着。六岁的储眀也很高兴,厨房里做了很多好吃的,他去看了看,厨房帮忙的叔叔瞅着傻乎乎的储眀,给了他一大捧好吃的,让他拿了一个大盘子装在里面,说:“孩子,这都是你爸做的,好好吃吧,以后怕是……”,那个叔叔看到有人进来,闭了嘴没有说下去。储眀倒是没有听出什么,他一转身高兴地端着那一大盘子好吃的进了奶奶的家,他要送给奶奶,让奶奶也尝一尝。
那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乡村婚礼,在别人的撮合下,储眀的父亲再婚了。为了结婚,他一个人在原先储眀妈妈住过的房子旁边加盖了三间砖房,储眀跟爷爷奶奶仍旧住在原先的房子里,隔了一堵墙的三间房,用来让他的父亲结婚用。一个壮年男人妻子已经去世六个年头,也该再成个家了,从前也有人介绍,储眀的父亲一直都没有动心,他担心再婚后孩子受苦,直到他的爷爷奶奶再三劝说,他才答应。爷爷奶奶甚至答应抚养储眀,不干扰他父亲婚后的生活。
一个男人总是要有个家的,独自一人生活实在不像个样子,尤其是农村的男人,下地干活是一个非常费人的事情,回到家里很难再有多余的力气照顾孩子,或者收拾自己。八十年代刚出头的农村,很多地方还处于最原始的农业耕作时期,地里的播种靠人力拉着耧下种,除草使用锄头一遍又一遍地把杂草去除,小麦的收割靠着人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断,再用人力平车拉到卖场用打麦机去皮,再放到平地里晾晒……这一连串的农业劳动循环往复地消耗着每一个农村劳动力,让他们弯腰驼背,不堪重负。于是有一个女人能做饭洗衣、嘘寒问暖是一个农村男人的必需,那除了传宗接代这个目的,更多的是劳动分工合作的要求,任谁也无法逃避。农村男人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是原始的,他们很少能照顾好自己,也跟他们沉重的体力劳动有关系。于是,储眀父亲的再婚是大家都能理解的,也是大家都无可非议的,只是在农村里流传的后妈难于跟前妻孩子相处的问题,让大家在心里暗暗替储眀捏了一把汗。
储眀的爷爷奶奶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据说那个将要成为储眀后妈的女人早就提出,婚后不会抚养储眀。储眀的爷爷奶奶商量了很久,由于爷爷还有点离休收入,他们的年纪还不算太大,身体还结实,觉得还有抚养储眀的精力,于是答应由他们抚养储眀,让他的父亲结婚。有了这个决定,才有了今天这场婚礼,也由此让改变朝着储眀扑面而来。
储眀对这些改变浑然不知,他仍然想被混沌遮盖的大地,没有一丝复苏的迹象,他沉沉地浸入在童年的迟钝里,幼稚地快乐地无忧无虑地望着生活。
他当然不可能理解这热闹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将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其实不光是储眀不知道,就是他的爷爷奶奶,他的父亲都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生一刻,至于未来谁又能看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