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住下来以后,爷爷拿着他的那把砍刀,到河滩里砍一些野柳树,捆扎好了,足有一百多斤,用一根扁担挑着到开封去卖。卖了以后,再来到一个叫青谷堆的村里,那里有一个菜园,到那里去买些萝卜白菜拿回家来充饥。天天如此,开封离我们村四五十里地,再挑着一担湿柴,来回一百多里地,一天一个来回,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苦难能使人变得不可思议,他能发挥出超凡的潜能。
大姑在家看门,照顾父亲和小姑。奶奶去周围各村要饭,踮着一双半大小脚,跑到黄河大堤以南以北,沿街乞讨。她在那方圆十里地左右走动,就像一只老喜鹊,出去觅食,然后回到她的巢里,那里有嗷嗷待哺的幼儿翘首等着。那时候正闹老日,战事不断,要饭也不易。奶奶给我讲过一件事,她要饭要到北堤村,村里有个姓汪的财主,人院户大,养着一只大狼狗,牵着在家门口玩儿。汪财主扔给狼狗一个大白馍,那狗上前用鼻子闻了闻扭头走开了。奶奶要饭正好走到跟前,她看着狗不吃馍,想着上前捡起来吧,谁知道刚弯下腰去拾,就被汪财主骂起来:
“妈那个逼的!我喂我的狗,谁让你拾啊!搁哪儿!”
就这样,奶奶只好把那个大馒头放下走了,走了好远了还回过头来去看。
后来,也不知道后来到那哪一年,具体是爷爷来到东滩的当年还是过了一个年头,这个我没有仔细去问,父亲肯定能说得清楚,只当是当年的事吧。大姑来到东滩以后,可能是经王家塌鼻老人或者是王家其他的好心人介绍,大姑嫁给了王家,就是后来我的一群老表的王家。那时候我私下里就想,大姑父肯定是个很年轻的壮劳力,肯定是个万里挑一的好青年。可是,到了后来,大姑父跟我说了他的身世以后,我才发觉是我错了。他双目失明以后,我去看望他,他告诉我,他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不爱劳动不说,还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他说他是上了别人的当,人家看他年轻,教唆他试试,很舒服的,结果,一来二去的就上了瘾。好在时间不长就解放了,所有的烟馆赌场妓院都被关闭,还要把人抓起来戒烟,大姑父害怕,藏了起来,这就把烟瘾戒掉了。不过,他说他双目失明可能就是抽大烟落下的后遗症。姑父当时还对我讲了他的深刻体会:
“那时候啊,都知道大烟是个败家的玩意儿。当时有人就总结了,你和谁家有仇,别杀他的人,也别去点他家的麦垛,就教会他家孩子吸大烟,不用管了,要不了几年,他家就彻底败落了。”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啊。
大姑的出嫁,也算是给爷爷家找了个栈门桩,王家人多,又是老户,最起码有一门亲戚了,一般二般的人不敢随便欺负。至于北沿儿那里,可能三爷也对人家说了,别再等了,人是回不来了。所以,后来也没人再提及此事。
不知道爷爷一家在那个秫秸庵住了几年,那人间的罪是受够了。奶奶说,那一年他们到了东滩,正是收完了秋,水神好像特别眷顾了一年这里的住民,没有把那一滩的秋庄稼全部收走。收高粱的时候,水神没有发大脾气,只是稍稍地灌溉了一下土地,留下了一些秋庄稼供人们果腹。收完了庄稼,奶奶就到滩里去拾主人家不要的芘高粱、落花生和黄豆等,特别是那些高粱,长得高高的,黄河就是发大水也不会全部带走,总要留下一些不熟的慢慢成熟。那一年,奶奶看到一家把高粱头扦完,进到地去拾那些主人不要的秕高粱穗,扦了一捆出来,刚仄仄歪歪地来到地头的路上,恰巧被东滩村胡德元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