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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凉了,滩里的北风呼呼地吹,由于天气干旱,风沙刮得人睁不开双眼,走路时也被一阵阵的北风吹得趔趔趄趄的;尤其是奶奶,本来脚小,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行走尚且困难,别说再来一阵旋风了。要饭回来,还要穿过村庄,走进这河滩里,加上身体虚弱,不止一次被大风刮倒。爷爷家的秫秸庵逐渐失去了抵御寒冷的能力,爷爷在庵的周围加固了不少土,庵的后边和两边用干草加厚苫了一遍,这样夜里才暖和一些。尽管眼下还能凑乎,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往前会上大冻,下雨下雪,这要把出门的路都封住了,一家人可怎么过呀。爷爷奶奶实在发愁,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门竟是这样的难。为了生存,爷爷和奶奶就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一个长远的活来干。在老家的时候,爷爷凭着他的吃苦耐劳,节衣缩食,也置买了几亩地,只要肯下力,每年打的粮食已经能够保证全家的口粮了;再加上爷爷平时编筐窝篓的,也能赚个油盐酱醋钱。来到这里,看看身边,真比洗的还干净,除了身上几件破衣烂衫,别无长物。吃饭方面,那是要一口吃一口,挣一口吃一口。看看往前的光景,更是难过。爷爷听村里的人说,胡家的掌柜的是个善人,这个人读书识字,从祖上䞍受下不少田地,在本地也算是个大户人家。这个人格局很大,眼光长远,是个出了名的善人,对那些讨饭的,逃难的,只要见到了,总肯出手相助。他家的长工佃户,没一个不受他的恩惠的。听爷爷说,他家每年都要种下好多搦瓜,也叫打瓜,就是那种比西瓜小些的瓜,这种瓜到了秋天才能成熟。瓜瓤不多,很甜,瓜子却很多,都是黑色的。他让长工把他家的瓜堆到大街上,旁边放两个大缸,村里的人,过路的行人,要饭的,逃荒的,都可以蹲下吃瓜,吃罢把瓜子倒进缸里就行。他家办红白事,通待客,谁都可以去吃,从来不会因为你没有搭礼,你是过路的行人,要饭的,逃难的,而被人轰走了的。他家有那么大的家业,平时生活却是很节俭的,和长工一样,吃一个锅里的饭,都是黑馍,只有到了过节的时候,才改善几顿。爷爷听说他家有个油坊,就是打下来的花生多了,做成油存着,吃不完就卖。做油的设备是那种很古老的装置,木箱子,上面压着木板大棍的,下面有出油的口;上面有个孔,做一个楔子插进去,人上去用大油锤用力捶打,箱里的花生受到挤压,油从下面流出来。爷爷就计划去找胡家掌柜的胡清太,恳求掌柜的找个活干。
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存在,就不会眼睁睁地被饿死的。爷爷来到胡家,找到胡掌柜的。胡掌柜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读书人,当时正捧着四书五经认真地看,我想着,他或者是在是看《论语》看《春秋》,要不就是读三国和水浒之类的书,还是线装的。我家就有一套《石头记》,就是胡家一个后人借给我父亲的,后来也没有要回去,至今还在我这里存着。还是什么脂砚斋批评的,繁体字印刷,也没个标点符号,读起来很费劲。当时胡老掌柜估计也不老,那时候,我掐指算算,他也就是三四十岁圆圈儿,和爷爷应该都属前清的子民。只是我没见过爷爷的辫子,据说来之前就给剪掉了。胡掌柜生得白净,瘦高个子,漫长脸,面目清癯,温文尔雅,慈祥可亲。我就想像着,他上身穿一件灰色的绸衫,脚上穿一双褐色圆口布鞋,没戴眼镜。人显得有些消瘦,那形象就好像是乡下的教书先生。我后来就琢磨,要不是有了民国,胡掌柜估计就考取了功名,考个举人进士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革命了,他识字再多,也考不成了。不过,识字总归不是坏事,知书达理,通晓古今,出门还不会上当受骗,在家里还会记账,全是好事。他坐在他家的大堂屋,一张八仙桌放在屋的中央,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很大的太师椅里,还是那种红木家具,不是小叶紫檀的就是花梨木的。他家的屏风特别亮堂,上面雕刻的都是游龙飞凤,由于擦拭的好,整个屏风都放出明亮的光,还有包浆,要是搁到现在的鉴宝栏目里......不说了,还是顺着正题往下说。他看见我爷爷被人领进去,看见我爷爷衣衫褴褛,满脸灰尘,就知道我爷爷是个穷得不能再穷的人,穷到骨头里了,如今只身来到胡家,肯定有求于他。只是,他肯定不会想着我爷爷是去要饭的,要饭不用找掌柜,他都交代好了,不能让要饭的空手出门。他放下手中的书,揉揉眼睛,抬起头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