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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爷爷死的那年秋天,黄河又发了大水,把我们整个黄河滩里的黄豆和高粱等作物都运走了,整个黄河滩变成了一片泽国。那滔滔的黄河水围着我们家的房子哗啦啦地涮着,我家的阶梯型房屋被水浸泡着,我们就在那屋里睡觉。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晚上几个人玩的累了,就挤在那间屋里,睡得挺香。我家的老母猪快生猪仔了,拖着个大肚子,在猪圈里很笨拙地起来卧下,在那个小棚子下面拱出一个椭圆形的坑,然后,呼通一声躺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就呼呼睡去。老母猪还打呼噜,常常伴随着我的好梦。那一年秋天,雨季来临,连绵数天不断。路上的泥泞把我们的鞋子都弄得像个大泥团,一走一甩脚,路面上不远就是我们的一个鞋模子。那野生动物也受不住这连阴雨天的熬煎,只有铤而走险去偷袭我们的鸡鸭和小猪仔。我家的老母猪还没有下猪仔,那个草狐,就是狐狸,就趁着我们躲在我家的阶梯小屋里吃饭去观察“敌情”,结果,被我家的狗发现了,狗叫得很凶。我和父亲、哥哥都出来查看,用手电一照,发现一对幽暗的眼睛朝我们反光。我看得清楚,是一只狐狸,尖嘴,挺胆大的,它被手电光照着,不但不跑,还回过头来凝视我们。我觉得它的眼睛里露出凶光,它是在向我们挑衅。父亲大声喊它,拿着一根棍子去撵,它这才慢慢地向东边走去。那个方向是我们家主房,东屋,它是从我家的东屋南山跳墙走的。这一带的狐狸很多,思桐家的秫秸垛里就掀出来一窝,老的跑了,留下几只小的,被人们打死了。这些东西都被视为不祥之物,视为祸害家畜的动物,逮住是要一律就地正法的。
那一天早晨,本来生产队的马车就要从我们家西边马路口往北驶去,带着銮铃,一路响到黄河滩里去,去拉高粱和豆子,那都是社员们提前辛辛苦苦割下来打成铺的劳动成果。可是,第二天一早,不声不响地就来了一滩黄河水,辛苦了半年的庄稼,就这样一夜之间付诸东流,成了母亲河的水上漂。我们的队长蹲在老沿儿头上,吱吱吱地吸烟,看着那一直上涨的河水发愣。好多人都蹲在那里,出神地往北边那露出高粱穗子的泽国观望,似乎是考虑着下面能不能从黄河的口中抢回来一部分口粮。我们这些少年,多是不知道愁的滋味,且多是那不知粮食是否能收回的人群,我们老想着下一步如何从河里捞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也就是去淘宝。连棚他父亲是队长,他父亲的烟瘾很大,他那天早上就蹲在水边一言不发,一直不停地吸烟,我知道他是看着这一滩庄稼心疼。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谁也不知道。如果这水落下去的早些,那种麦子的困难就会少些,如果河水迟迟不落,等到了耩麦子的时候,人们就遭了罪了,那就要在那稀泥糊涂中拉利耧了。
我和连棚看着这一滩黄水,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我们准备撑一只小船,顺着我家的正北方向,一直朝大队示范场进发,到那里去碰碰运气,也许能逮住几只兔子,也许能拾到一些水上的漂浮物,也许还能逮几条大鱼,也许还能看到那些水中漂来的“老憨”,就是死尸。我们俩可不愿意看到那东西。连棚家有一只小鹰船,就是那种两个船斗绑在一起的小船。那东西是我们这里专门用来运送庄稼的,有时候也用来打渔。我原来计划造一只这样的小船,后来我们家的那棵大桐树被迫卖了,急着用钱,始终没能拥有一只小舟。我想着那书上描写的“着我扁舟一叶”,我就十分羡慕,总想学着撑船,感受一番那种浪漫情怀。可是,我家没有船。那天,我和连棚就抬着他家的小船下到了河中。那湍急的河流把我们冲得失去了方向,我们掌舵人撑船功夫不够深,只能下到河水里控制一下小船的方向。连棚似乎比我强些,我们俩在茫茫的河面上一直奋力的往北撑,顺着那条南北大道行船。路两边有两排杨树,这就是我们的航标。河水往东一泻千里,我和连棚驾着那只鹰船一直往正北方向进发,激流把我们的小船冲往下游,我们俩奋力稳住小船,不让偏离航向。路上的树很多,我们借着树的力量,一直把船撑到我们村的示范场那里,再往北就是头道河堤了。示范场在路东,我们把船拐进示范场,示范场的一溜瓦房还没有坍塌,房前那个篮球蓝还在水中稳稳的立着。牲口屋的牲口早就被饲养员牵回村里了。我们来到那排瓦房前,把船靠着一棵树停稳了。我们发现饲养员刘怀中的天棚还在。我上过这个高高的天棚,这个天棚是用来躲避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