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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的血腥味让我有些反胃，眼前的大片殷红中点缀着一些盔甲的翠绿，仿佛花海中偶尔露出几片陪衬的绿叶。我慢慢地走进战场中央，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染，变得有些松软了。
我是在重新赶往王都的路上见到此情此景的，不用想，这幅景色一定出自目前帝国的红人——人屠白起之手。历史与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我救起了一只蝴蝶，它翅膀煽动的飓风瞬间摧毁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野渡的小船，江边的小屋，屋内的归人。都被这场飓风吹的无影无踪，我只能再次踏上流浪的道路，回到了曾经的客栈，对面卖豆饭的小摊上已经换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兴许是那位老板娘的后人吧。时间对我来说如涓涓细流从我身胖流过，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波涛汹涌的江河，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一同卷走他们的精力，思想和亲情。经过了这么久，我已经逐渐放弃寻找小妹的下落了，找了又能怎样呢？让他们知道有一个永生的怪物吗？悲从中来，尽管是细流，却依然磨平了我的棱角啊。
我再次见到白起是他从军中得胜归来，我在咸阳的街道上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他。他的脸上布满阴鸷，我有些不认得他了，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磨平了他的少年心性，也让他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武安君。但他应该还认得我，我扭头离去时，真切地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视线。猜也猜得到那股目光来自何处，但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蹦下马喊我恩公的少年将军了，王都中想要拉他下水的人不在少数。
在夜晚，我沐浴完回客栈的路上，收到了来自白起的邀请——几位士兵架着我就要往将军府去，也许曾经的我会打个哈哈然后乖乖过去吧。但，人总是会变的。最后，那个剩下的人战战兢兢的把我送入了武安君府，我和白起又见面了。我再次见到了这个攻破我的故土，逼死我的友人，焚烧自己先人陵墓的人。
“恩公，别来无恙”他坐在主位上，没有下来。
“托你的福，过得不算很好”我也没有搭理，既没有行礼，也不曾问好。
“那倒是我对不住恩公了”说罢，把左右挥退。
“大秦的律法不会放过恩公的”他看着我继续说道
“我不在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世俗困不住我”我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也许是真的不太在乎，长生给了我很多不该有的自信。
“恩公要来点酒吗？”我没有接，他却自言自语般继续说着“自从第二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恩公绝非常人。王都和汉江边遍布着恩公的传说，一位布药的仙人，恩公倒是好心肠”说到这他顿了顿。
“我不一样，我自从被那位大秦丞相推上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带着手下的人南征北战为秦国在外交上赢得足够的筹码，但楚国这次不一样，我已经向王都表明了足够的忠心”他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先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后人为他国卖命还攻破故土不知道会怎么责骂我呢，但是这样依旧不够，秦王还是听从了那些文官的话，楚国本该被并入秦国的土地从此再也不会有战争了。但现在不一样了，楚人不灭，大秦不安。”
我静静地看着他吐诉着这些话，战争不会停止，就算统一了也不会停止。
“恩公，如果我死了，请你帮我把我写的兵书交给一个能帮我赎罪的人。”他狰狞着赤红的双目对我说着，宛如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好，我会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出于对他迷途知返的同情？出于那股历史的指引？还是出于我孤身一人的孤单呢。不知道，有些问题向来是没有答案的。
我作为白起的门客留在了武安君府，偶尔修习一下在战场中偷学的野路子剑法，那把天问，已经许久未曾见血了。
公元前二百六十二年，长平之战，白起大破赵军，坑杀赵卒四十余万。白起由此威震天下，秦王以不义之师妄图没赵，但此时赵人已经上下一心，灭赵无望。白起因推辞出师，得罪于秦王秦相。这是史书上的记载，此时的白起已经成为了军队的领头羊，在军中的威望渐高，端坐在王都中的人怎能不怨呢？
秦王攻赵失败后，发令让白起带病出征。
“恩公，我命不久，书已让人安放在你常去的茅草屋了，起一生，幸遇恩公。奈何生命短暂，无法长伴恩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没有去反驳他什么，我只是觉得感慨，曾经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终是不在了。
公元前二百五十七年，白起拔剑自刎。
遵从他的意思，他把我的剑借去了，天问又一次见血了。
我回到了江边的茅草屋，看着屋前的两个小土包。我浇了两杯酒上去。
抱歉了，没多少钱买不起地，只能让你们两个委屈靠在一起了，我对着其中一个自言自语“他最后是用你的剑自刎的，你也算报仇了，下去了就别为难他了，说不定他还是你曾经的亲戚呢。”又转头对另一个说“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人选了，下去好好地跟那些冤魂道歉吧，原不原谅你那就不是我说的算的了。”说罢，我也喝了一口酒，转身拿起鱼竿照着曾经的样子抛竿甩下去。耳边仿佛响起了故人“不知礼数”的唠叨和恩公的叫喊，算了，不在也好，惊了我的鱼又当何如？仿佛响应着我的想法，手中的杆子传来了轻微的振动。我想了想，还是扔下了杆子，算了，就当是被惊走的吧。
我披上蓑衣，拿起溅上些许鲜血的佩剑，再次转身离去了。我不能让屈原的书就此失传，我需要找一个人让他帮我流传下去，比如说此时天下最精明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