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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陈总厨、曾经理和爷爷怎么说的,我不在场不知道,反正爷爷回家没说什么。吃完饭老样子,爷爷坐在破沙发上卷叶子烟抽。爸爸饭前饭后都不问都不说话,吃完饭就摆弄那台唧唧叫的破收音机。妈妈生闷气摔筷子。我一看架势不对,保准爷爷今天应聘失败了,害怕大人吵架,借个理由出门,准备出去看电影,可举手正准备开门,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嗨,不就是白天四川饭店那三位客人吗?便没好气地说声“好狗不挡路”,挤开他们就往外走。爷爷看见了,忙把我叫住问谁来了。我说:“白天那三位贵客给您请安来了。”爷爷和爸妈听了赶紧起身迎客。
一番应酬,主客落座。经过介绍,客人一位姓鲁,BJ人,二位姓张,香港人,是爷孙俩,爷爷叫张怀卿,孙女叫张小卿。鲁先生先说,他今天专门陪张老先生前来四川饭店品尝御膳。张小卿说,她和爷爷是来BJ找一位姓季的先生。他们这么说着时,张老先生不停地打量爷爷,然后小心翼翼地插话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叫季崇祖?你父亲是不是叫季山?”爷爷愕然一惊,手里的叶子烟掉在地上。爸妈和我也同样一惊,他好像熟悉季家人啊。
爷爷把张老先生一番打量:白发苍苍,满脸紫色老年斑,腰板微躬,一口假牙,但说话清楚,精神还好。爷爷没有立即回答,弯腰捡起地上的叶子烟含在嘴里抽,烟嘴的火光在半暗的屋里一亮一息,像是海岸上的灯塔。爷爷见张先生说得对,在想他是谁,怎么知道自己的家事,怀疑他是个人,可一时又拿不准,便小心地回答:“是,我叫季崇祖,我父亲叫季山。请问老先生,您怎么知道?”
张老先生一下子激动起来,脸上满布的皱纹卷动起来像一朵金丝菊。他战战兢兢的伸手拉住爷爷的手说:“崇祖,对,你是崇祖,我见过你,你还记得吗?我是你张叔叔啊,我是你宫里做菜的张叔叔啊!”
爷爷猛然省悟,他怀疑来人就是他在宫里认识的张叔叔啊,便激动得眨巴眼睛想哭,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您是宫里做菜的张叔叔……对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那年我八九岁,妈妈带我从老家来BJ替父亲收尸,承蒙您老多有照顾。张叔叔您……您还健在啊!”说罢爷爷浑身哆嗦抽泣起来。张老先生一边说是是,一边激动得老泪纵横,浑身发抖。他拍打着爷爷的双手,泣不成声地说:“崇祖啊崇祖,叔叔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爸妈和我惊得哑然无语,无所对答。我想,什么什么,爷爷早年在紫禁城做事,爷爷的父亲、我的祖父死在紫禁城,这么大的事,事前怎么一点也没听大人说起?这是真的吗?要真是这样,哥们也算前清高干子弟了吧。我靠,一不小心,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妈妈急忙给大家倒茶。大家渐渐平静之后,爷爷请张老先生、鲁先生抽叶子烟,请鲁小卿喝茶。爸爸说这哪行,赶紧拿香烟待客。张老先生说我抽叶子烟。他接过烟叶看看闻闻说:“什邡烟?”爷爷回答:“张叔叔您怎么知道?”张老先生回答:“当年我陪你爹抽了十多年什邡烟。”他边说边卷烟叶,卷来卷去,双手发抖卷不成型。他孙女张小卿过来替他卷烟。他不让,别过身继续卷,卷成一支粗松垮垮的烟卷。爷爷替他点上火。他抽了半口便吭吭咳嗽,浑身战抖。我看了心里难过,张叔叔,不张爷爷,有九十岁了吧。
爷爷和张老先生碎碎叨叨说了很多话。我们一家人洗耳恭听。我逐渐听明白了,仿佛撇去了遮盖历史的厚重尘雾,让我看到了近百年前我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