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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爷爷把爸妈和我带到厨房,指着几根苦瓜说,你们也知道,苦瓜不管生吃熟吃都很苦,有的人吃得惯,有的人吃不惯,怎么办?你们有没有办法把苦瓜的苦味做掉?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苦瓜,就是嫌它苦,要是能把苦瓜的苦味做掉,那不是皆大欢喜吗?忙说这是好事,问爷爷怎么做。爷爷说就是考你,叫你做啊。
妈妈想了想说,苦瓜怎么能去苦味呢?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苦瓜,没见过能去苦味的啊,怕是得很费功夫了,反正我做不来。爸说,那就好,就让孩子做这道题。
我顿时慌了手脚,长到十七岁,菜倒是会做一些,但真没考虑苦瓜去苦味问题,也从没听说人说过苦瓜可以去苦味的事,就是要做,也得请大厨师啊,太难了,太难了,我没学过厨艺,做不出来,爷爷,你另外出一道题吧。
爷爷说,只有你爹娘才有换题权,既然他们同意你做这道题,我就不能更改。孩子好好做吧。
我说,爷爷,这么难的题,爸妈都做不来,你得给我点提示啊,否则我不做。
爷爷说,没有提示,你自己做,但鉴于你没学过厨艺,允许你想一天,也允许把那哥们叫来一起商量,但只能关在家里商量,不准出去找外人,由你爸妈监督。爸妈抿嘴笑。
我只好寄希望于亮子。他爸是厨校校长,见多识广,一定会做不苦的苦瓜这道菜。我打电话叫来亮子。亮子来了说:“我来看看你如何‘坐月子’。”我说:“去你的,你才坐月子呢。”我们哈哈笑。
亮子得知爷爷考我的问题后说:“找我来就这事啊?小菜一碟,看哥手到擒来。”我说:“真的啊?怎么做?未必你做过不苦的苦瓜?那你来做,我给你当下手。”亮子说:“好呢!不过你得答应我,我要是帮你做出没苦味的苦瓜,你拿什么答谢我?”我说:“这是我的大事,肯定重谢,你就做吧。”那哥们不傻,操着手不动,说:“那不行,你不说怎么谢我才不干。说,事成之后怎么谢?”
请你赶庙会吃糖葫芦。
那不行,太便宜你了。
请你看西洋画。
更不行。
那你要怎么谢?
亮子左右一看,压底声音说:“也不难,喊我一声爹。”
我立刻大声答应:哎——
大家哈哈大笑。
亮子不愧是厨校校长的儿子,挽起衣袖就开干,只见他忙乎半天,使用了多种方法来改变苦瓜的苦味,可都不行,盐渍不行,水焯不行,糖水蒸煮不行,米醋蒸煮不行,磨成灰捣成酱不行,烤干不行,甚至连最荒唐的一招也用上了,;亮子悄悄翻窗出去,请庙里大和尚为苦瓜开光,仍然不行。
我被逼到绝路,只好自己想办法,想得脑筋一揪一揪的痛,真想大吼一声,爷爷你这是折磨人,便拍屁股走人,可一想起这关系到我的命运,如果我答对了,可以去学厨师,是我一直的梦想,如果我答错了,就要放弃,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爷爷到厨房来提醒我,一天的时间快到了。
我听见墙上的壁钟走得当当响。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个问题带有极大的欺骗性,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去思考,一定误入歧途,必需反其道而行之,但我当时就误入了歧途,绞尽脑汁去除苦味,因而太紧张太折磨人,每分每秒就像是一记记皮鞭抽打着我,令我神情越发紧张,越发不管用,因为这一刻对我这一生来说太重要了,要么踏上学厨的路,做一个厨师,要么放弃爱好,随波逐流,不知道现在成了什么人。
我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心里升起一个答案。
我把一根苦瓜洗干净,对剖取瓤,放入锅里煮两分钟,取出放入凉水凉透,切斜片待用,另将泡姜切丝,泡椒切节,鲜葱切寸,待油烧六成,放姜椒翻铲,闻到香味即下苦瓜,续一点水,起锅前放葱节,三五铲便大功告成。
那哥们尝了一块说,哥们,你这苦瓜不还是苦的吗?
我说,哥们,苦瓜不苦还叫苦瓜吗?
那哥们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我把自己做的这盘苦瓜端给爷爷,请爷爷品尝。爷爷尝了不说话。婆婆上来尝了也不说话。爹娘尝了说,孩子,你没有把苦味去掉啊。爷爷问我,你为什么没能把苦瓜的苦味去掉呢?
我说了我的道理。
苦瓜之所以叫苦瓜,是因为它的味道苦,而味苦是苦瓜天生的本性,任何外部条件都无法改变,因为一旦改变,苦瓜就不叫苦瓜。
苦味不是苦瓜的缺点,恰恰相反,是苦瓜的优点,因为苦瓜没有苦味必定绝种。
所以,苦瓜菜的最好做法是顺其苦味,略加调合。
爹娘听得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多年后想起来,我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说了这一大篇,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纯粹一瞎蒙,因为当时我毕竟只有十七岁,没有学过一天厨艺,如果实在要找点理由,每个人都储存着难以置信的潜意识,一旦遇到高压便会火山爆发。
我见爷爷不说话,以为我又在打胡乱说,便说,爷爷,我这样说对不对啊?未必又说错了?
爷爷突然一笑说,孩子,你做得对,也说得有理,因为做菜最讲究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平衡,那就是顺应自然,调合五味,融合变化,达到色香味形养。你没学过厨艺,没干过厨师,自然还有很多要学的,厨道的内容还很深很多,爷爷会慢慢告诉你,但你今天能从做苦瓜菜体会到顺其苦味,略加调合,已经很不错了,是可造之材,就给你六十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