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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我刚刚失去了小夜的事情让她和我稍微有了点共情，接下来我们的对话顺当了许多。银笙似乎拿出了点学校里的好学生的姿态来，愿意按照我的一些提示来做。
“不要再用某些词来形容自己……说实在的，总感觉有种洗脑的意思。”她尝试着用“我被那个坏蛋欺负了”之类的话语代替原本的“我被弄脏了”，然后像学生背书一样重复念了几次。
“OK，适可而止。不用太着急逼着自己改变想法。总之就是记住一点，只要自己没做错什么，就不要攻击自己。”
少女耷拉着眼皮，有点无神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也刚刚遭受了不幸，现在要是你一个劲儿安慰我，我会觉得有点内疚。”
“别这么想。一码归一码。你现在身上恐怕还在疼着。”我觉得差不多可以直接讨论这个事情本身了，“事情已经发生，这事很坏，这是事实，但构不成自我否定的条件，能理解吗？”
女孩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
“嗯。”
她对着房间角落眨了下眼，又朝我看过来，“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家伙？那个方脑袋的混账，如果下次你再遇到……”
大概因为和她对话了好久，加上之前和方头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说起这个方头我心里就来气。
“我会干掉他。”
我心中也闪过一些疑问，比如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杀人。虽然之前我也刺杀了那个雪里蕻脑袋的家伙，但毕竟事发突然，即使放在和平年代也符合正当防卫标准。而现在，我心中出现了主动置人于死地的念头，虽然我无法否认这种念头有什么错误，因为我相信方头此时置我于死地的念头更加强烈。但从小到大被教育生命至上的理念深入骨髓，我也很难说可以对这些既有认识等闲视之。
“那就拜托了。”女孩伸出手，我稍一迟疑，马上也伸手握住。她还和刚才一样，只要没有哭，脸上就没太多情绪变化。我没法读出更多东西，希望她精神状态确实如外表这般稳定。
也许是看出我的疑虑，我和她道了晚安，打算离开房间时，她扬声对我说：“其实我刚才想明白了一件事。世界已经彻底变了，不能再按照以前的眼光看待一切。以前那个还有着秩序、文明的世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因为经过这两年疫情，我一开始下意识觉得这不过是另一场疫情，但仔细想想并不是。现在这场灾难，大概会让更多坏人显出原形吧。”
“你现在能想到这点就好。”
“诶，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我觉得你们是很熟练的求生者。”
“并没有。”我扭开房门，我想找个单独的房间静坐一会儿，“他们有人还在把现在发生的事情当儿戏，只是还没遭到什么打击，既没有失去重要的人，也没受过欺负。人在看到灾难落别人头上时，可能可以推人及己，觉得有点怕，但也可能产生一种幸存者的傲慢，甚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女孩在阴影中沉默着，最后道了一句晚安结束这次对话。
……
我在咖啡馆的厨房旁边找到了一间小书房，里面是各种珍贵的旧书——外行人并不容易看出这些旧书的价值，比如里面有一套云山人民出版社的拉丁美洲文学丛书，三十年前出版的，现在网上炒到上千块钱一套。我一直想攒钱入手一套，现在这东西唾手可得，我却没有将其占为己有的必要了。我把这些书摞一块儿，当个枕头靠。我累得要死，稍稍回忆一下刚才偷袭那俩混账的场面，我发现自己真的是生死一线间，没法细想，我把自己的魂儿往黑暗里摁下去，逼着自己入睡。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梦，那个梦应该非常符合常识，让我在梦中看到了许多只应该存在于2023年3月之前的事物。我睁开眼睛后，感到一切非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