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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细腻的沙滩上停靠着一张灰色的轮椅,其上坐着一位枯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此人曾是联防军工最顶尖的星舰研究专家,名叫吴敬文,也是星系移民计划的提出者,年方36岁。
原本他处在活力四射的年纪,却不想因为一次失败的项目而遭受了超高剂量的射线辐射,导致身体组织严重受损,即便经过积极救治也无法改变皮肤日渐溃烂的事实。
此时的吴敬文正眺望着水天连接处,满面欣容。
“老吴,这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看到那个码头了吗?二十年前还只是几块光秃秃的礁石,现在已经彻底变了样。”此时站在一旁说话的,正是他儿时的玩伴,当然也是共事多年的挚友——易铭。
吴敬文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往生活的追忆中,他并没有听到挚友的询问,反倒是被眼前这幅隽丽的海天画卷所吸引:远方,渔船点点,水接斜阳,落日的余晖抛洒在整个海面上,既守望着归旋的海鸟,又映衬着傍晚的云霞;而海风就像是一条慰人心神的纱巾,不断催促着海浪涌向岸边,层层交叠之下,将白天拥挤人潮留下的脚印再次冲刷得平整无褶。
突然间虚弱的吴敬文开心地笑了,仿佛病症的折磨从来没有降临到他身上一样,就连他因为疼痛而紧蹙的眉头也都慢慢舒展了开来:“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研制出了曲率引擎,虽然它的功能还不完善,但是我相信在你的努力下,一定可以实现人类遨游太空的梦想。”
“你太看得起我了……”易铭叹了口气,此时的他根本不在乎人类未来的命运怎么样,只想着如何能让这位好友健康地活着。
“我的离开或许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命运是公平的,人生是否完美不在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能否留下对后世有用的东西,我已经尽力了。当这个世界不再接纳你的时候,你会发现,离开才是最好的归宿。”吴敬文的语气十分平淡,他的内心中充满了对生命、对自然的敬畏。
“那吴彤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你真舍得?”易铭将目光移到了好友的脸上,同时也捕捉到了吴敬文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伤感。
吴敬文沉默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面对命运的裁决他也没有办法。
“实话和你说吧,我这次来不单是为了满足你临终前的遗愿,还有另外一件事。”易铭从沙滩上抓起一把沙子,漏空之后他的手里多了一枚黑色的贝壳,“你也看到了,用不了多久,核废水就会遍布整个海洋生态系统,人类搬家是早晚的事。联合政府计划明年向谷戊星派出探索舰,不管最终选择谁执行这次任务,都是条不归路。”
“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吴敬文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他在航天中心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
易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自说着:“以前我过分执着于反重力引擎的研发,却忽略了最基本的物理学基础,以致于我在错误的领域里远走越远,是你让我迷途知返。我们不仅是朋友,你更是我的导师,你能活着,整个人类的财富。所以在这次联合政府关于正式启用克隆人项目的论证中,我投了赞成票。”
“咳……”吴敬文苦笑一声说,“你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我一直认为克隆技术是对生命的严重亵渎,它只不过是利用技术制造出另一个个体,肉体可以复制,但意识不会永存,本体死了,留在世界上的只是供体的一个影子而已。”
“以前我也那样认为,但是现在……”易铭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有着某种忧虑,“医院正准备重构你的DNA序列,但完全修复细胞再生功能的可能性很小,而且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验证,这个过程中你将承受巨大的痛苦。相反,如果在这次辩论会上投赞成票,我就可以向联合医疗中心为你额外申请一台冷冻舱,未来一百年后的医疗条件或许可以将你彻底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