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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门两年去了三个,祖父不得不如梦惊醒,尤其是小弟,心脏不适,头脚撑地,高抬屁股,气愤的大喘气:
你这个死老头,你死了我也不会给你磕头的!
是的了,他到了花甲之年,她,他,他竟都走在他前面。
三婶也失心疯的咒骂,你活得时间太久了,独活着,就为了克妻克子克孙。
三婶的憎恨,像根拔不起来的刺,扎别人也囚自己。
她从穷乡僻壤嫁到这够高攀了,可怪她又目不识丁,丈夫偏是个会文能墨的。
偏见,固执甚至蔓延到她娘家人身上,但凡来人探望,都成打秋风的。甚至于亲家公来了,院子的狗扑咬狂吠,祖父也厌恶着,充耳不闻。
就这样,三婶整个孕期,垂泪置气,生下了胎带病的小弟。
这才是她恨毒了祖父的原因。
祖父难逃其咎,当然对小弟也不甚喜欢。
又有几个人喜欢他呢,他这么个固执,自私,傲慢的人。
祖母病重,他我行我素,言语刻薄,祖母埋上山了,他过几日才逛到山上,食之无味,又落一个虚情假意的名声。
我也对他亲近不起来。他孙辈众多,我未曾记得独我有什么温情。
每当路过红土门,我祈祷,他这会最好是忙着。
但每次,我埋头登上坡顶,第一眼看到得就是他,他坐在树下,
春夏秋冬,我不得不迎头而上,唤一声
爷,
哎,
声音哪怕小如蚊蚋,又逆着风,每次他都还回应我,面无表情,
我不知所措,自行车仿佛烫屁股,下坡才得轻松。
清晨,他竟又出现在池塘,后院,凉亭,树下,或盥洗,或打拳,我迎着朝露,如芒在刺,
我晓得他没有一次不注视着我。
这样的一条路,对于我这样人来说,实在是无可逃遁的禁锢。
一日,我归学途中,他突然颤巍巍的起身,我不得不刹住车子,
你想不想吃毛楂?
他从青灰色的上口袋掏出一捧果子,纸巾包着,手抖着递给我,有几个果子蹦到了地上,拾起来,衣服上蹭蹭,
我小时候很稀罕这个,经常采,时常吃到虫在里面拉的屎,才舍得呸呸吐,但现在我不了。
这果子又算酸又涩,其实也没什么肉,
人都会长大的嘛,小时候喜欢吃的,现在就不能变么?
我甚至想了很多理由拒绝他,但是我的手不由自主接住了。
怎么办,他肯定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馋嘴的小孩。
记忆里他无数厉声责骂我,蹭吃蹭喝的奸馋嘴!每星期都来的讨饭的,你父母养不活,为什么要生你!我小时候听不懂,不知反抗,他也不是骂给我听的,我只是他拿捏的由头,想指谁就是谁。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甚至祖母。
每一次,在他的骂声中,我都产生了自我怀疑,我为什么会饥饿?别人怎么不饿?我也不敢吃饱,我吃了就是馋嘴,我只得端着碗,一家蹭一筷子,他们今天会不会做带汤的菜,我只讨点汤水泡饭就可以了,可是真苦恼,我弟弟不敢夹菜,我还要多夹一点给他。
可是明明每个大人都在饭前问我,你今天想吃谁家的,为什么轮到最后都是祖母给我一碗?长大后,我开始懂得了,我怨恨父母,我承受的白眼还不是因为他们!
我可一点都不想去红土门!我宁愿在自己家冷饭残食。
我央求他们,出门给我烙一张饼挂脖子上,我自己晓得转圈。
可他们只会无视我,认为我读书读傻了。
现在我捧着这蔫蔫的果子发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摘给我,还殷勤的唤我吃,好似怕我拒绝,注视着我。
这突来的温情,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果子还留在原地,谁会吃呢,大概是没人会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