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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子催债公司的人也不在那天用砖头砸门，弄得门上全是不好擦的砖头印。一家人的生活在那一天顺畅如水地到了晚上，我跟父母在餐桌前交流倾诉着那天学校里发生的闹心事，父亲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安静地听着，母亲一边微笑一边说着帮我解忧的话，转身把身后柜子上不算大更不算贵重的生日蛋糕放上桌，连平时板着脸强拉着我去做实验的父亲都和母亲一起带着笑唱着有些走调的生日歌，胡子拉碴的凶狠面容和这举动实在不怎么匹配，惹得我和母亲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父亲略显窘迫地对母亲说道：“结婚之前你不是一直说我唱歌唱的有魅力的吗？后来听多了就不觉得了吗？”母亲笑着拍着父亲的肩膀打圆场：“我觉得你唱的一直都挺有魅力的，特别是挺欢乐的。”我边嚼着饭边对母亲的话给予很高的评价：“可不是吗，确实挺欢乐。”说得太急切差点把饭呛在喉咙里。父亲脸上忽然想有什么心事地大口喝了一口酒，母亲把水杯递给我，让我吃饭时候慢点讲话，父亲沉稳地把酒杯放下，看到我们的脸都严肃起来，一会儿放开喉咙，讲一些我不怎么爱听的话：“实验用的一天三次的药，你在学校里那次还会吃吗，可别把它当垃圾扔掉了。”我尴尬地笑着忙急速地摆手：“不可能的啦，哪会有这种事。”父亲仿佛很传统的父亲一样没多说话，把眉头一皱继续吃起了饭，气氛稍微添进去一些冷淡，入口的蛋糕似乎也没有之前香，不久之后就察觉到饱腹感。我当时的眼光里看来，期待好久后踏在生日的实地上还是没想象中的欢快。
我随着母亲洗餐具的时候，我忙活在手上的工作，母亲挤了挤几乎用光的洗涤剂的瓶子，通知我晚上要做一次比较大型的手术——也是为了实验，她通知与手上擦盘子的连贯程度有些让我产生了这两者是一件事的错觉，接着跑过来的才是那内容本身让我产生的错愕。“这种事情确实是难为你了，但我相信我的孩子是什么河都能蹚过去的，我相信我的孩子在手术台上一定不会摆出这样的脸色，对吧。”她说到“这样的脸色”的时候模拟着我可能会做出来的委屈的面孔，紧接着又微笑着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我原来揪紧的心这时候不着调地轻松起来，手上的活做地也更勤快，勤快到把母亲份内的餐具也洗了一点，想到一些事，忽然转过身子对母亲说：“手术……啊不，上次在你工作的书店里借的呼兰河传，我看得挺有意思，可以多借几天吗。”我讲完之后有点纠结于这个“挺有意思”表达的意思不太对头，但苦于词汇贫乏没法纠正，笑的便有些不太自然。“当然可以啊，你的生日这种小事哪能不允许呢，爱读书可是好事情啊。”母亲的眼神和言语中仿佛没有关注到我讲话最先头的二字，我在一旁像是什么小伎俩得逞了似的，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像是将要迟到的学生赶时间似的，父亲一在外面高了喉咙叫着“赶紧出发”，我便赶忙胡乱披了件外套边跳边跑出去，下楼梯的时候一跳跳五格楼梯，一跨步跨得抵得上几个石阶宽。一家人挤上一只最高不过能开到三十码的旧小电驴，我姿势比较膈应地坐在最中间。由于怕因为超载交警拦下来罚款麻烦不清，父亲开地七拐八弯走了许多路很不平整的小道，弄的母亲在后面一直“慢点”地叫苦，我却挺喜欢地哼起歌来，因为车开得野风吹得会很舒爽，非常适合用哼歌来助兴。穿过城市边一处早过了花季的油菜花田，虽然过了花季，花的茎杆还是高到差点能与眼睛齐平，显现出一派虽有折损仍然奔放的生气。花田间的小路一到尽头，尽力遮住人眼的绿色就像幕布一样拉开，一处像是旧工厂的建筑就别致地冒出来，大门口却怎么找都没见着写着工厂名字的招牌，只有蛮横地停着的两辆车厢上涂着“红百叶食品加工厂专用”的货车意图暗示着那所建筑的姓名。据我父亲描述这就是要去的目的地，我反复来回地看了看，还是以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不熟悉的地方。说实在的，之前带我去做实验的地方也一直在换，好像没一个地方我看了有些许的喜欢，不过眼前的建筑的外观是我最看不对眼的一个，只觉得一片锈迹的门口粗犷地像是要挣脱成一头野兽，要不择口地吞下许多东西。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朱徐康叔伸着手招呼我们过来，我觉得他套在身上的标志性黏满灰土的有点领导风范的衬衫好像更旧了一些，这种偏老土的气质与他在父亲所在的望月组织所担任的研究员的职务越来越搭不上边，不过他的半框眼镜带来的学者范儿倒是稍稍弥补了这种缺陷。父亲一走到他跟前他便充满痞气地瞎嚷：“老杜啊，最近又胖了啊，口袋里一定鼓鼓囊囊都是钞票，什么时候请我去吃攀水路的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