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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骨又叫“捡金”,是指老人去世时先土葬,过了三年后,再起棺将骸骨装进“金坛”内,择地进行二次安葬,是广西地区特有的丧葬习俗。
周宇宙的父亲去世刚好满三年,此次“捡骨”仪式,就交给同村的一位伯父操办。这位伯父是乡里比较有名的捡骨师傅,一直干这行,早早就帮忙挑好了吉时和福地。
临出发前,虽然知道大家都懂规矩,但伯父还是详细讲解了整个仪式的过程和注意事项。
首先,女人不能去。家中刚出殡、新婚、有孕妇的人也不能去。
其次,八字轻者及重病之人不能去。
最重要一点,不能站煞位,以免冲了煞。
大家都表示自己没问题,一群人就各自挑起簸箕,朝山里出发了。
在父亲大葬时,由别人抬上山安葬的,按规矩他不能跟随上山,当时一想到,父亲就此去了,从今往后,他周宇宙就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再也没有家了。
再忆及过往与父亲相处的点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不养而亲不待”,瞬间破防,哭得跪倒在棺前,死死抱住了棺材,怎么也不肯让人抬棺上山。
后来是几位叔伯连扶带拉,告诉他不能误了时辰,得让老人走得放心。
他那天嚎啕了很久很久……
三年后,周宇宙再次站在山脚,仍能感受到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这座山种的大部分是松树,前几天下过雨,潮湿的山路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松针。
坟茔遍地,野草疯长。这种芒草长势旺盛,一米多高,人的身影都淹没在这样的草丛里,甚至需要有人在前头边走边割开路,要不然后边的人都有可能跟丢。
找到了他父亲坟,大伙随即开始分工,几人负责除草,几人张罗着祭拜,上香。按规矩,先敬上苍,再敬厚土,最后敬亡者。
时辰未到,大家就各自喝水,抽烟休息一下。
周宇宙默默的点了一支烟放在父亲墓前,再给叔伯们都发了一圈烟,他蹲在一旁,神情怅然。
随后,伯父提醒时间已到,他方才回过神来。
一听号令,队伍里几位年轻力壮的同族兄弟,就开始破土挖掘,直到露出腐朽的棺盖。在这个挖掘过程中,周宇宙是需要回避的,避免犯冲。
伯父先在地上铺了一块草席,然后亲自撬起七根棺材钉,在开棺前,周宇宙撑了把巨大的黑伞,在一旁候着,遮住光线,不能让骸骨照到阳光。
伯父先将手骨拾起,寓意着先与往生者握手,打个招呼。稍后,再根据脚、臀、胸、头的顺序,一一拾起放在草席上,再做清点。
这个时候的骸骨,跟泥土混为一色,所以还需要进一步的清理。
伯父细致的用毛刷蘸了柚子叶水,清除覆着于骨骼上的泥土,周宇宙一直把伞撑于上方,确保父亲的尸骨没有暴露在阳光下。
正在这时,周宇宙举伞的手稍微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大家只当他是撑伞撑累了,都没在意。
全部清理完毕后,伯父命人取出金坛,这个金坛是个带盖的陶瓮,高约二尺,坛身刻有浮雕,并且描了金纹,显得特别气派,花纹与传统款式略有不同,上头没有写“福”字,反而用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或者说文字。
伯父点燃一柱香,在金坛里熏了熏,意为“净坛”,金坛里内置了逝者的生辰八字,再将骸骨从脚到头,依次放进金坛中,根据三姑嘱咐,让周宇宙再次回避,避免影子封在坛中。最后才盖了顶盖,封紧。
大伙合力把原墓碑推平,并且大声告诉逝者,将要迁徙到新坟的地址。其他兄弟再抬起金坛去新的地方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