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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旧历年假期,几乎每一天,我都与陈铭轩相约度过。总是在离我家不远的那间二十四小时营业快餐店碰头,然后决定去哪里。去哪里都是随意的,往往有可能是午餐时分在杂志上看见一幢奇丑无比的建筑,我就拉着他倒几次公车跑去围观了,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到了目的地,不过就是两个人站在建筑物下面仰着头感叹一句,“的确真的很丑。”
饿了去庙会上找吃的,人山人海中,我偏要找名字最古怪看起来最恶心的小吃拖着他陪我吃,十几种小吃吃下来,肚子胀翻,到了下午,里面开始演奏交响曲,又四处找洗手间。我与他交替着进去解决问题,带的纸巾用完了,又在附近寻便利店买。整整一个下午,我们都候在洗手间外面,实在冷,就顿顿足,呵呵气,谁有情况,就把包包什么的一股脑塞对方怀里,拿着纸巾冲进去解决。
到翌日,还会总结。
“其实,我们昨天应该买止泻药。”在我们享用一顿丰富大餐用以滋补时,我道,“如果那样,也不用后来出来的都是水了。”
陈铭轩皱了皱眉,马上把正在喝的紫菜蛋汤推到一边去,脸上写满“子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但,他就是可以忍住不说。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恶作剧。
他害羞,所以我时常在大街上,专门等人最多的时候,突然大声叫“陈铭轩”;他谨慎,所以爬山时,我专挑最险的那条路走,在吊桥上,等他上来,还故意摇晃,然后哈哈大笑;他注重养生,所以寒冷的夜晚,他会陪着我坐在桥头一起享用大杯的朗姆口味的冰淇淋……
他激发了我的另一面,这一面的我与面对涓生时是截然不同的,兴许,这并不是我的另一面,而是二十二岁时更年轻的那个子君。我终于不太记得我其实已经二十八岁,终于模糊了在我二十八岁那一年要离开我的人与发生过的事。我没想到这么快。
长假结束得也快。
这天已是长假最后一天,我们在SomewhereinTime,桌上放着只剩残渣的宫爆鸡丁披萨,吃掉一半的水果沙拉,我的橙汁,以及陈铭轩万年不变的白开水。
陈铭轩抱着那本以VR开头的大部头在看,我在读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读到精彩处,我小声念出来:“任何人失去的不是什么别的生活,而只是他现在所过的生活;任何人所过的也不是什么别的生活,而只是他现在失去的生活。最长和最短的生命就如此成为同一。虽然那已逝去的并不相同,但现在对于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所以那丧失的看来就只是一单纯的片刻。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失去过去或未来——一个人没有的东西,有什么人能从他身边夺走呢?”
我若有所思,念得缓慢,陈铭轩放下书,静静倾听,烛台里蜡烛燃尽,升起渺渺青烟,时间在不知觉处流逝。惊觉时,已过午夜。
“一个人不可能失去过去或未来,所以,我什么都没失去,对不对?”回家的路上,我问陈铭轩,也是问自己。
他点头,“我们拥有的只有现在,而现在,对于你我都是同样的。”
“那未来呢?”
“未来是幸福美好的。”
“可我不敢相信。”我放慢脚步,想挽留住时光,“若要我相信未来是幸福的,除非我现在能吃到一盘手撕苞菜。”
时间这么晚,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只是不想假期这么快结束,我只是希望明天能晚一点来临,我只是希望已拥有的现在变得无限长,以至于不会沉淀为过去,最终变成我所没有的东西。
“一定能吃到。”陈铭轩说。
“可是时间这么晚,又没过正月十五。”
“试试看。”
来到路口,陈铭轩叫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带我们去相对热闹的街区,又请司机慢慢开,以便在街道两侧寻觅午夜时分还营业的餐馆。我并不抱希望,长假期间找一间此刻还营业的餐馆已是不易,何况还要会做手撕苞菜?直说算了,陈铭轩却难得的坚持。
计程车兜了几个圈,终于找到一间尚未关门的餐馆,碰巧的是,菜单上真的有手撕苞菜。正在听收音机的老板娘迎上来,从她那里得知,这是一间为午夜拉客的计程车司机提供宵夜的小店。
“手撕苞菜还能炒吗?”我问。
“能。”
老板娘已经在里间忙活,片刻间,一盘手撕苞菜放在我们面前。
“幸福不是不可能的。”陈铭轩说。
小店里炒出的手撕苞菜味道并不正宗,但我却从未像如今这般认真享用一盘手撕苞菜。
午夜时分,简陋的溢满油烟味的小店,薄薄的灯光,含笑坐在我对面看我大吃特吃的陈铭轩,收音机里听不真切的歌声……
忙完的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将收音机的音量旋到最大: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