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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这一天，正是雷雨天。这个北方城市的雷雨天，虽然不是台风那种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但也让街上的人寸步难行。王晓菲也是，外卖几乎完全走不动，到哪都是积水。
失业后的王晓菲加入了外卖大军里。起初她想现在火锅店或者烧烤店工作，但她比较讨厌辣味腻味以及烟熏火燎，于是选择送外卖。送外卖的一个好处是，相比于餐饮，时间更多由自己支配，并且能一定程度上多劳多得。
但是这天的雷雨还是让王晓菲心生悔意，因为比起来在这种天气里送外卖，室内工作绝对舒适太多。但是后悔也没什么办法，最近没找到工作，投的简历目前还没有回信。电动车一直就有，但一般不骑。此前一段时间借给李欣怡了，李欣怡走后，就在租住的楼下一个车棚里停着。失业后的王晓菲又把电车充一充电，戴上头盔，推了出来。
送外卖算是个比较网红的行业，现在失业的或者想简单兼职工作的，送外卖不稀奇。而且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区，王晓菲也没什么熟人，更不要说平日送外卖还要带着头盔围着围巾，无人认得出这是王晓菲。只是有一次送单送到以前公司，那人取餐的时候，好像有路过的人认了出来。但王晓菲没在乎，转头进了电梯。不过这似乎更像是她自己多想了，仿佛做了外卖员，回到以前的公司自带聚光灯打到自己身上一样。
雨还在下，不出意外可能要下一整天，不过好在现在雨势已经不那么大了。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春夏天里，下雨很多。区别在于，春天的雨有来有回，缓缓变动，但夏天的雨忽大忽小，难说几时下雨几时停。现在自然地从大暴雨转到小雨，说明还是春天。
这劳累的生活里，唯一的慰藉或许就是王晓菲能够在回家时看到那只猫，阿雨。人们说如果一只猫从小养到大，那么可能这只猫就会比较贴人。而如果是像阿雨这种流浪猫，反而很难混熟。确实如此，阿雨到现在还是经常躲起来。
今天王晓菲回到家，却发现阿雨不在了。起初以为阿雨又躲起来了，但当她做完晚饭，却发现阿雨的小碗里猫粮一动没动。
王晓菲即使是送外卖，也坚持一份自己的体面：一定要在家里吃自己做的晚饭。这很折磨，但似乎也是她仅存的一种体面。还能让一个男友背叛自己、在城市里独自打拼的女人做什么呢？能够保持仅存的体面已经实属来之不易。以前的饭点就是现在工作最忙的时候，但人的可塑性很强，王晓菲买了一些救急的小零食，在她外出送单等红绿灯的时候拿出来吃一口，然后继续送外卖。是的，她目前还处于不闯红灯的阶段。垫一垫，一直到晚上回去再做一顿饭。她的体力不支持从早干到深夜。
李欣怡搬走后，王晓菲第二个月的经济压力开始明显有点大。以前两人合住，住宿相当于均摊，虽然还没到下次收租的时候，但现在看着自己手头的钱，王晓菲还是算了又算。除此之外，此前两人一起吃饭，均摊下来自然也比一人开灶要便宜。王晓菲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动摇了对于自己做饭，也就是自己“体面生活”的追求，就在于似乎自己做似乎很麻烦。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跑两单，一下子相当于节省一顿饭钱。
饭，王晓菲刚吃完。以前这时候，阿雨应该最起码出来散一散歩。但今天没有。尤其是看到猫粮一动没动，王晓菲更是有些疑惑。阿雨的小碗旁边是小太阳，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开。和王晓菲预料的一样，开着这个小太阳，确实费电。尤其是这个月一拿到电费账单，王晓菲微信又多扣了三十多块。那是王晓菲一天的伙食预算。
王晓菲现在的心，就像一个玻璃瓶。从这玻璃瓶上方，缓缓浇下两瓶墨汁。一瓶黑，一瓶红。黑色的墨汁就像是她的生活，慢慢让她的心变得暗淡。而红墨水，又像对生活的热望，让她还能打起一些精神来。但当这两瓶墨水倒进玻璃瓶，红色墨水并不会更加鲜亮，反而变得暗淡。。心脏跳动如泵，将这黑红的液体在她全身流动。
王晓菲内心有一种莫名的侥幸。这种侥幸，就像她小时候把金鱼放生。实际上，放生的金鱼不见得就会活得更长。相反，在她放生的水池里，反而可能对脆弱的金鱼更加危机四伏。但看不见死掉的金鱼，王晓菲会产生一种幻觉：金鱼会一直活着。即使那几个小水池已经在她高中时被填平，她也抱着这种侥幸：金鱼还活着。
此刻，这种侥幸的幻想被嫁接到了阿雨身上。她觉得，即使自己已经为阿雨付出了不少，比如此前打疫苗或者购置猫窝、猫粮的费用，但她还是有这种侥幸：阿雨已经逃回这屋外的钢铁丛林。因为如此一来，阿雨便可以一直活着，而不用像她这般挣扎。
“可能是我出门的时候没注意，偷偷在我脚底下跑开了。”王晓菲蹲在阿雨的饭盆前沉思着，窗外突然的雷声将她惊醒。她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家家户户，点点灯光。阿雨从沙发后钻了出来，默不作声地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