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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
“这女的，脏死了。”
“……”我也不想的。
“唉，要是我，我宁愿自己死在外面。”
郁春华逃离墙角，快步往家里走，她的孩子在等她回家。
“娘”虽然是短促模糊的一声，郁春华轻轻抱起孩子，想要抱紧却又怕弄疼他：“再叫一遍。诚华，你是在叫娘吗？再叫一遍好不好。”
“再叫一遍。”
郁春华跪在床边，又哭又笑：“再叫一遍好不好。”
“娘在这。”
“多可爱的孩子啊，多可爱的孩子啊，我的心脏随他的心脏一起跳动，我的呼吸随他的呼吸一起起伏，我的生命随他的生命一起存活。”郁春华用另一种语言唱着。在那个阴暗的小屋子里，这首歌陪着郁春华度过了屈辱、疼痛和自我厌恶的时光。
这是一个西班牙母亲的歌谣。除了教会郁春华唱这首歌，那位母亲什么都没有跟郁春华说过。
等到诚华再大一点，郁春华就准备好一天的干粮，然后把他锁在屋子里，自己出去做工挣钱。做工的地方虽然有点远，但是没有人认识郁春华。
回到家，母子俩吃完晚饭，郁春华会抱着诚华去空旷的田地里看星星，告诉他哪一颗星是姑姑，哪一颗星是外公，哪一颗星是爸爸。
一开始诚华很新鲜，在黑漆漆的土地上疯跑，打滚，闹累了就躺在妈妈肩上数星星，但是渐渐的，诚华开始不满足于只在晚上出门，他想要在阳光下趟水，想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郁春华不许，因为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被鬼子糟蹋过，村子里的人都以为诚华是野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很奇怪，明明这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做，就要被他们的猜忌杀死。
白天，郁春华还是把诚华锁在屋子里，而且还多加了一道锁。
郁春华发工资这天，特地买了新的鞋子和好吃的糖糕点回家，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起诚华，但是为了他的安全，郁春华不得不这样做。
两道锁原封不动地挂在门上，只是屋子的窗户大大地敞开了。诚华！
郁春华知道诚华跑出去凶多吉少，她不敢想。
郁春华去敲每一家都门，可是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回应她。
郁春华翻遍了村子里的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都没有她的诚华。
为什么世界要这么对她，为什么不肯放过她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为什么不能让她活得哪怕轻松一点点。
郁春华想着唱起那首歌谣的后半段：“多可爱的孩子啊，多可爱的孩子啊，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人们推开我的孩子，因为没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人们咒骂我的孩子，因为没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人们殴打我的孩子，因为他不该存在在这里，我的孩子，我可爱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他小小的头颅滚落在尘土，他小小的身躯高高挂起，我的孩子，我可爱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