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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天地之间是一片漆黑,只有极高处的月亮和几颗星星与地平线上连成一片的灯光交相辉映,世界宛如一幅大片留白的画,而在这大片留白之下,如蚁又如豆的灯光里,陈红拖着步子走到了门口。
灯光从巷子外斜斜地照进来,在陈红身旁划过,光线在巷子里交错,让陈红又想起了那次考试后的大雪。
当陈红终于走回家,一单元102,她已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但责骂却并未如期而至,就像门没有如期打开。她从煎熬的岩浆中重又回到刺骨的寒风和茫茫的大雪中,灯光仍在雪上交映,把世界映的分明。
时至今日,我们知道那一晚不会有人给她开门,至少在她家里的人,她的父母不会,但当时的她尚不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她仍然无法从父母过往的夸耀与体谅中回过神来,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不足以让她认识到父母不给她开门这件事的可能性,又或者她以往与这个世界的相处方式让她没有能力接受父母不给她开门这一事实,所以她在门前,在单元楼下徘徊,她在大雪里,在被大雪覆盖的世界里徘徊,她在存在,在毁灭的边界徘徊,而当第二天清晨父母一同出门,却并未看她一眼时,她迎来了新生。她从高高的天桥,从刺目的灯光,从冰凉的大雪,从生死的选择里挣扎着生出来,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更多的东西,但她过于年幼了,她所知甚少,世界的真实与她以往所知相去甚远,她只感到深深的恐惧,这刚生出的芽在冰雪中紧紧地蜷缩了,她感到自己这些年来所了解到的世界只是其冰山一角,那无法让她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她手足无措,只是从父母刚刚打开的门里走回家。
她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家了,时隔多年,这种感觉在她游荡了一天,臆想了一天的美好生活后又一次袭击了她,家门开着,她第一次觉得家里有如此多的血迹,仿佛一切都重回陌生,她感到世界在她的眼前忽远忽近,她不敢相信家里的血迹有这么深,她看到床上也有,她无法理解,她觉得自己或许又陷入了幻觉,她蹲下来抚摸那摊血迹,却觉得湿润温热,那是新鲜的血液,是丈夫的,丈夫躺在床上,枕边留着遗书。
遗书里记录的是他如何把自己的恐惧、紧张、控制欲误认为对陈红深沉的爱,他写道“你是我笼中的鸟,我永远听不腻你的歌”,陈红不知道丈夫要花多久才能酝酿出这样精巧的比喻,又或者这本就出于本意无需修饰,她只是依着本能不急不缓地用一块布绑上丈夫的伤口为他止血,丈夫在此时睁开双眼,眼中是故作的温柔。他开始陷入感动,他想陈红也爱着他,他养的鸟此时来报恩了,他于是忘记了自杀的诱惑,他是出于报复自杀的,或者说,他本就是因为想要陈红看到他自杀时的慌乱与痛苦而自杀的,而此刻陈红救了他,那就足以让他用来欺骗自己了,那又何必在自杀呢。
于是,他睁开双眼,问了一声:“红红,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