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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二节
有一天，夫妻俩搬到去了。婆婆时不时来拿点钱，丈夫把钱锁着，钥匙带在身上。没几天抽屉里面就空了。她孤独地带着一岁多的女儿在出租屋里过活。左右还有几户单间，一户约有六七平米。煤炉在门外边，可以烧水炒菜。居民上厕所要绕到后面公厕去。除了这一横排，右边纵向还有一排。下几级台阶是一个方形的院子，约有九十平米。远处是水泥斜坡，一些面包车会开下来停在院子里。
院子的右边，有一处是一家饭馆的后门。靠墙有一个洗菜的水槽，它的正上方安了一个锈迹斑驳的旧水龙头。有时下午的时候，一个男人会把一个麻袋从后门拎出来，丢在水槽里。一个妇女出了后门，站在水槽旁，解开捆扎麻袋的绳索。她几个指头捏紧麻袋不放松，一边松开两个指头，留个小孔朝里面看。她略看了一眼后，才把手臂伸进去，快速拿出来。这时候，她的食指和拇指捏着一条蛇的咽喉，蛇的下半身迅速缠绕在她的手臂上，一圈又一圈缠绕，尾巴拍打她的手腕。她完全无动于衷。她用放在一旁的剪刀将蛇剪去头，然后从切口竖着剪五厘米口子，往下拉扯蛇皮。她像拉一条线似的，一点点扯出蛇腹里的带状的内脏。最后，她打开水龙头冲洗蛇身，把蛇肉和蛇腹内的血水冲洗干净。接着，她迅速拿着这段长长的粉红色的东西消失在后门。
店里生意好的时候，这个妇女就赶时间，一次性给麻袋里所有的蛇剪去头。流下一串鲜血的蛇身部分在水槽里翻滚扭动。她一条一条剥皮扯内脏。水泥池子里，那些蛇头在底下闭着宽宽的嘴，吐出粉红色的树杈状的舌头，睁着清亮的眼睛，蓄势待发、伺机报复。也有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只尖尖细细的獠牙…后来，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门。等到小女孩走近水槽时，里面还剩下那几个蛇头。它们仍旧是活的，眼神那么清亮，断颈能游走一点点距离。有的张开嘴，嘴越张越大，牙齿像荆棘藤上的倒刺。有的还是静静地吐着信子，嘴唇宽宽的，看起来又悲惨又诡异。这个小女孩默默往后退，离水槽远一些。她害怕这些蛇头会突然飞跃起来，咬在她身上。
这对年轻的夫妇俩聚少离多，都照管不好孩子。幸好周围还有几个孩子，每天可以一起玩。他们三口人租住的房间背面是一个天井，那儿围着几户人家。她去玩时，见房顶低矮，有的地方往下倾斜着，盖的是是波浪状材料，断面露出纤细的蓝蓝白白的玻璃丝絮。每家的门口放着一两个破瓷脸盆（瓷磨损的地方布满了铁锈），栽了一盆翡翠般的嫩芽，开着紫红色的太阳花。也有的盆子插着大蒜头和小葱。当它们长出碧绿狭长的叶子，居民用剪刀齐齐剪下一段，放在门前水龙头下边冲洗。他们半蹲在门廊上的煤炉边，往沸水里下挂面，一时间热气腾腾的。炒猪血时，将蒜苗、青葱切成碎末加进菜里，顿时清香四溢。
天井的出口正对着十几个单间，中间的石板过道里有一些老年乞丐聚集在那。他们坐在一旁，顶着油腻凌乱的头发。有的头发全白了，有的略可以看见几束银丝。全都是布满污垢的昏黄的或黑红的脸颊，处境大同小异。有些老头阴郁古怪，来去匆匆，背一个鼓鼓的麻袋。他们每天要卖几担捡到的杂物，出现的时间是短暂的。一般迅速把杂物整理好，捆扎起来背走或用一个棍子挑走。也许是因为害怕孩子们捣乱或嘲谑他们，他们头也不会抬，面容阴冷。有些老头则很慈祥，看着这些年幼的孩子们走来走去，颇为欣赏，总是笑眯眯地坐在那观看。望向他们的脸和眼睛时，丝毫没有冷酷，温和而安祥，带着纯真的笑容。他们慢慢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收拾好了，要坐上好一会儿。有个老人有一张圆圆的脸，红通通的，他摆摆手吩咐小孩过来，说不要告诉妈妈，说完另一只手伸进沾着污垢的灰色布衣口袋，慢悠悠地拿出一个很大很红的苹果。他递给这孩子，反复对孩子说：“回去不要说。”因为家长们不让孩子吃老乞丐们的东西，不让孩子接近这些人。在有些孩子的眼里，他们很神秘，是神仙变化的，布袋里不知有什么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