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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夕阳西下，发出昏黄的光线，不久天空开始变蓝，光线褪去，有些小贩背着板车回家了。树上的蝉儿声嘶力竭，仿佛正在火上盘旋。桥下发出扑通的声音。某些河段的石头被永不停息的水流冲刷到了地势低处。后来，行人渐少，四周全黑了，岸边是稀疏的灯火，一线排开。桥附近店铺的伸缩门都拉了下来，上了锁。远近传来水的哗哗声。月亮撒下一片光辉，河面闪烁着碎银的白光，高洁澄澈，像圣洁的荣光，河面一片仙境。
进了屋，父亲在桌边坐下，用卤菜喝白酒。母亲端来白米饭，给孩子夹了一块卤制的沙豆腐块。她一咬，沙豆腐的汤汁流出来了，味道极鲜美。父亲将卤鸭头的脑花用筷子挑出来放到她碗里。“吃脑子，聪明。”他说。又把其它几个鸭头的脑花全挑出来放到她碗里。鸭子的脑花很小，点点大的脂块，有点像鸡肝样儿，她一抿嘴就化了一块了。有时，父亲挑碎了，混在米饭上，小得看不见。
白天时，家里狭小而昏暗，又冷又静，她不常待在里面。靠窗边有一口大水缸，里面水很深。她常常趴在缸沿贴近水面，静静地往缸底看。突然，她一转身，看见有个七八岁的女孩，站在巷子里，静静地伫立在那看她。原来，这个女孩是隔壁家的。这孩子渐渐觉得旁边家的阿姨善良诚实，开始大胆进来玩。
有一天，她给她带来了一个罐头瓶，里面装着水、鹅卵石和小鱼。三岁的孩子并不习惯水和玻璃，不想收下。小姐姐放在一边就离开了。后来，母亲带她去河滩，每次添一样新的漂亮东西放进去，还放了水草，女儿就变得爱不释手了。小孩子到姐姐家串门，炫耀自己罐子里的稀奇宝贝，小姐姐开始不以为意，后来逐渐心动，要求交换。小孩子比来比去，几个罐子都不如自己的，就摇摇头。小姐姐忙来忙去，没怎么注意她，小孩子看自己的瓶子太出神，不小心失手一滑，手里罐子落下去打碎了。活物们纷纷弹跳起来，逃散开去，螃蟹马上横行到她家柜子底去了。它们几乎全找不到了。小孩子脸上写满惊恐和惋惜，眉头紧蹙。小姐姐忙过来安慰她，哈哈笑道:“没什么，我可以再给你抓呀！”家里的水缸有天被女人投放了一只大螃蟹。某天，小孩子惊喜地看到缸底有一团红色的卵，第二天第三天早晨再去看时分成了珍珠般的一颗颗。她每天去看。这些卵变红变大。过了一周，拇指盖般大小的小螃蟹突然出现在缸底，它们的钳子很幼小。因为水底太暗了，不知有多少，她每天要带小朋友们来家里看一番。
巷子往里走一段路很可怕，尤其是夏天。对孩子们简直是冒险。那一段路两边墙壁上有许多壁虎。它们吐着舌头，沿几米高的墙壁爬上爬下，甚至穿行在脚边的路上，小孩子往往吓得直尖叫。不过，这小孩抵不住好奇，每次都忍不住凑近墙壁去看，老往那段路跑。到了盛夏，河岸一带洗澡不烧热水。洗头的时候，大人握着塑料瓢的把手，连冲好几瓢下去。冰冷的凉水冲下来，孩子几乎无法呼吸，倒吸几口气，闷在下面奋力挣扎。冷水落在头上流转的那一刻是与世隔离的。那一刻，会突然屏住呼吸，大脑停滞，时间和空间消失了，只有意识和触觉醒着，听不见声音。渐渐的，她对洗头心有余悸，可有时，那一瞬间的感觉对于她来说挺期待的，好像想攻克似的。就像定要去看可怕的壁虎一样。
有一天，奶奶来看小孙女了。傍晚，当她洗好澡，换上的是一件新的粉红色连衣裙。裙子的面料嚓嚓作响，边边角角把脖子磨的红红的，很痒，就不怎么想穿了。此后又穿了两三次，后来洗澡时，叫母亲拿衣服时再不提那一件了。女人不太满意，觉得婆婆难得想起来买一件衣服给孙女，还买差的。但母亲一直留着它，毕竟是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