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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开始是青的，很酸，这时，哥哥偶尔带她敲一棍子尝尝。后来李子青中带红，有的已全红了，她央求父亲，用竹竿打。父亲缠不过，为她顺手打了两竿子。这时还是很酸的，不过，果肉软一些了。她每天吃完晚饭，站在前院抬头望着，盼望着。李子越来越成熟，颜色越来越深。从紫红色变成紫色，紫色加深变为深紫色。父亲开始经常拿竹竿打给村里的孩子们吃。最后只剩零星的一些果子，在树颠摇摇晃晃悬挂了两三周，因为父亲的竿子够不着。它们逐渐变成紫黑色，蒙上了一层白霜。
某日晚饭前，父亲最后一次打给孩子们吃。父亲用更长更粗的晾衣竿要一次性打落所有的果子。大家都在菜地里翻找，口袋里鼓鼓的，满满的。小女孩也去捡，爸爸提醒她：“要打最高处那几个大的了。”，叫她到底下菜地里去等着。她来到底下，父亲在上面挥了两篙子，叶子飘洒下来。果子晃了一下，没打下来。父亲又砰砰挥了几篙子。她站在下面等了十几秒，乌黑的硕大无比的几颗李子王才终于落地了，触地后弹跳了一下。她听见几声沉闷的声响。爸爸站在上边比划，指着地里的什么位置。她找寻了一会儿，没看到。父亲站在高处，鼓励她说：“就在那儿。用心找。”后来，她往前凑了凑，伸出手臂在野草里摸索。野草湿漉漉的，她的手指感到又湿又冷，沁透心脾。终于，她从草堆里摸到了，手上沾了些泥水。拿起来一看，真大呀，足有小桃子那么大。颜色乌黑，蒙了一层白霜，像雾一般。握在手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拿回家后，母亲帮她向脸盆里舀了清水。她把乌黑的李子王浸泡在里面，抹去白霜。那颜色真是少有的纯净、深沉。吃完后，嘴边染上一圈乌紫色。她伸出舌头，朝唇外舔了一舔，喜滋滋地看着母亲，眼睛里闪着光点。母亲说：“甜么？”她点点头。这时的果子已经一点没有酸味，只有软软的果肉、黄色的纤维还有甘甜的汁水。
菜地边那道小溪是鱼塘的水往下漏形成的。春季阴雨绵绵的时节，小溪里抽出很多茎杆白白嫩嫩的水芹菜。过去，母亲从溪边采回水芹菜时，有意剪下下面一段带根须的部分插在里面。后来每年自然生长出来，繁衍出很多。母亲拿它炒豆干。水芹菜有股幽邪的药味。甚至让一整桌菜难以下咽，小女孩的筷子像躲避一个巨大的敌人，绕道走，一边咀嚼饭菜，一边怏怏不乐。大人们很爱吃，虽然清洗很麻烦，得一片一片掰开来洗。茎的重合处栖居着蚂蝗，它们平日在水田里、小溪里，各处栖息。有一年插秧，母亲的小腿上布满很多红点。她说踩在水田里时，觉得痒，撸起裤脚一看，小腿肚吸附着蚂蝗。它正吸血，怎么扯也扯不下来。后来吸饱了，自己掉下去了。听起来很恐怖。小女孩后来下水总小心翼翼的。夏季，脚浸在洗衣的水凼子里行走乘凉时，看到水里的蚂蝗像一条扭动的线跳过来了，就马上跳到岸上。
小溪旁边，就是瘦瘦的倚竹林了。每天，在竹林里、板栗林里，鸟儿发出不一样的鸣叫，那里面真像一个很深幽很神秘的窟。有的鸟叫声响亮，一声声直冲九霄。有的鸟儿的尾声拉长，显得悠扬，有的习惯细碎地啁啾一阵，有的鸟儿声音转几个弯：二声、二声、一声、一声、三声、四声～（拼音字母的四种声调），十分拗口奇特，富有古韵。总之，像不间断的组合演唱。春天，当村子安静时，有时能听见远处布谷鸟在一声声地呼唤：“布谷，布谷，布谷…”，世间，在此时，格外寂静、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