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垛柴火也是个辛苦活。秋天余热未尽,垛柴火时脏得流黑汗,我虽然比同龄人略高一些,但垛柴火仍不是我能干拿手的活。柴火是过冬的命门,须得堆得高高的才够用,也没有够用一说,柴火富裕些总是好的。比方说奶奶春初想擦洗身子了,又没有暖气,所以在房间里烧柴,偎着火就暖和。再比方说,有一年冬天特别冷,雪下得厚厚的,化雪时屋檐上都是冰琉璃,我盖了三床棉被也暖不热,冷得老是蜷着,怎么办呢?奶奶想了一个办法——她掏了几篮子的麦秸,铺在我床上,再在上面铺上对折的褥子,那天晚上睡果然没有冷醒。
不过读者可能会纳闷,冷了我为什么不跟奶奶睡一起呢?为什么不烧炭呢?因为奶奶睡硬板床会腰痛,常年都睡在窄窄的绳子攀的软床上,我睡觉睡相也不好,曾经把腿搭在她老人家胸口上……炭嘛,自然是没有的,炉子等设施更别提。
不做农活的时候,奶奶常去听讲道。她信奉基督教。如果你在我小时候认得我,你应该会想起来——我奶奶家的堂屋一进去就是一幅大大的耶稣宣传画,画上有温顺和气的羊羔在安静啃草,有衔着橄榄枝飞翔的白鸽,有绵延的远山、盛开的娇花、微醺的朝阳,景色好看极了,长着十足十的仙境模样。每周二、周四、周六是布道的日子,在我的印象里,奶奶因着体弱、路远,很少去大教堂,常去邻近村子里布道人的家里听讲道,一坐一个下午,有时回来哼着半首圣歌,烧饭、吃饭或是与村里老太太聊天都唱着。村口赖奶奶拿着托人抄好的歌词来问我字,我一看,嚯,这不是流行歌曲改的歌词嘛,真稀罕,念起来还挺琅琅上口。
我只去过一回大教堂,印象里极是恢宏,不过也许因为我那时是个小孩子,以小孩子的眼光看大世界总是新鲜又惊奇。那教堂给我的印象极好,以至于我现在看见教堂都十分神往。有一回跟男朋友在福州玩,兴冲冲地到一个有名的教堂打卡,坐在那儿翻《圣经》却没什么感觉,只是猛然想起奶奶坐在堂屋里哼圣歌的样子。或许我只是停留在那一年初见教堂的时候,对教堂的最初的好感一直在我心里延伸着,可是那时的心境已无法再体会,时移世易,我早已不同往日。
奶奶带我去的那个大教堂,中午可以免费吃饭,煮饭的果蔬粮米都来自于教徒的募捐,奶奶经常拿着自己种的蔬菜去。说起来,我残留的关于教堂伙食的回忆,只有那一回喝到的咸稀饭,味道延缠到今日早已淡化的无影了。
有一年在学校跟爸妈视频的时候,爸说奶奶会半夜起来祷告,为亲友、邻居乃至陌生人祷告。我想起来,我上小学时,奶奶就常常坐着祷告了,她一旦跪着祷告就很难起身,起身之后要痛上许久,但那三年里,我从不见她忘记晨祷和晚祷。如今我一想起“祷告”这个词,耳边又是奶奶的那句“阿门”。
奶奶对饮食比较讲究。但我这里说的“讲究”并不是说非什么好味不吃,非到什么洁净程度不食,只是“穷讲究”罢了。这样的“穷讲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起奶奶为我的做的饭,我第一样想起来的食物是韭菜烙馍,奶奶最喜欢做韭菜烙馍了,韭菜独特的味道到我现在打字时还萦在舌尖。说来奇怪,我上小学时吃韭菜从不闹肚子,后来离开奶奶到县城念初中,一吃韭菜就闹肚子,堪比治疗便秘的无上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