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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家很快搬了出去,在坎下修新房子,我跑去看,是白色平房,记得屋边有一棵很高大的核桃树,挂着青皮果子。猴子叔家也修新房子了,小二层,贴瓷砖,像花园洋房,他家和红脸大伯家出来小路的水沟旁有一株歪脖子杏树,乌黑乌黑又粗又壮的树干,我偶尔会从坎上跳到树上去,再跳回来,但不敢多练。我注意到猴叔家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可惜了她是女生。去下村老四爷家买东西,发现黄家院子小孩多,浪了半天,回家被娘罚站不许吃饭,老爷帮我求情,说:“你快认错卅!”我不知道什么叫认错,我只知道哭。
然后,我好像有了个妹妹,就是陈一念,她出生那天,我爹都不在家,是隔壁张三伯娘剪的脐带,没有听到娘的喊声,等我逛回家,就听到伯娘讲:“你有妹妹了!”我冲进屋想去看看,我娘冲我吼道:“把门关上!”
感觉是不知不觉多了个妹妹,我并没因此而多些欢快或是烦恼。感到麻烦的是我爹,因为我到了七岁,该上学了,家里甚至没准备学费,我爹准备找金三伯去借,他是个大龄单身汉,有些储蓄,我娘担心借钱是种包袱,总怕还不上。好歹是上学了,慌慌张张,惶惶恐恐,以前无比渴望有小孩儿,现在却突然蹦出来这么多,我反倒安分了。第一天是我爹陪我去的,但是第二天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读书就是一个人的事情,爹应该没有跟我说过这句话,但我觉得上学的道路好远好远,明明看起来只隔着一条河,我在河岩都能听到学校的铃声,但是这坡一下,路一绕,差之十万八千里。早上我是和慧茹姐一起去的,四节课上完我先回来,走过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迷路了,那里有汪家一户人,小路拾级而上绕到了屋后的菜园子,奔向山林里去了,古人说遇林莫入,我那时就像电视里的镜头那般,感觉高树在头上打转,不敢看。幸好只有一条路,走走停停,我还是摸索着回家了。
但我还是很怕的,一个人走晨路太多,丢过一次魂儿,那天我还在家里,陈慧茹的家婆看到我的影子先行,叫了三遍都没回头,很快,她又看到我本人再次路过。说来邪乎,过两天本人就像中了邪,浑身没劲,不知是爹还是娘请了道师来做法——现在他俩都不承认了,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晚睡得极为安稳。醒来仪式已经结束,道师已经离去,看到桌子上摆着个煎饼果子,说是用过的,我才不管,当场充饥。我老爷说我可怜,小孩子起早贪黑,又说我火焰低,魂是招回来了,以防万一,你每次上学放学路上,大喊自己的名字回来。我问为什么,他讲白香林那条路饿死鬼多,专门抠人肠子。这么一说,我越发疑神疑鬼。也曾对着大好河山吼过嗓子,不过是趁没人的时候,回音传来,真像自己在答应自己。要是有人我绝不会喊出口,为了完成当天任务,我会在心底默念,很羞耻,名字这东西生来不就是让别人念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