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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晕晕乎乎,借着暗涌的酒劲,我连夜看完了《球状闪电》这本书,毕竟是纪叔强推,不可左耳进右耳出。黎明时分,困意反噬,回笼觉睡到十点左右。等再次醒来,恍然如梦,依稀记得量子玫瑰在晨光中昙花一现,我许久没有回过的老房子里桌上一尘不染,以及盥洗池上残留的头发丝。当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父亲对儿子说的那番:“选一个公认的世界难题,最好是只用一张纸和一只铅笔的数学难题,投入全部身心钻研,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不知不觉的专注中,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残存的自律意识迫使我从床上爬了起来,闯进淋浴间进行洗漱,这是一间月租只要500块的廉价公寓的卫生间,墙面踢脚上敷的瓷砖已经发黄,其中几块并已脱落但被我靠在原处,我最喜欢的一面大镜子斜着挂在墙上,周身布满放射状的裂纹,定然是某天晚上自己给了它一拳,我记不清了,脑子里没有在场证明。食指点了点碎裂的中心,镜面似乎把我的指头吸进去了,时空开始扭曲,临界面变得像棉花糖一样Q弹Q弹。
然而一切不过是假象,我取下了挂着的镜子,藏在背后的不过是光秃秃的墙壁。
再回老家房子看看,期望找到更多的线索。
清水镇,清水河,风平雪静,千里冰封,掩盖着一切能掩盖的东西。
陈老勇副食店,多了一位女眷,我要了一包烟,陈老勇走出来,新婚不久笑意盈面,开口寒暄,言谈之中我听出一切依旧,诸事正常。但我心里其实不以为意,有一会儿真盘算着怎么把他们送到楚亚楠所在的医院,好生查看查看脑科。
闲话免谈,回到四叔家门前,那里有三棵负雪的柚子树,我一脚揣向树干,积雪淅沥沥落我一身,仰望他家的大理石栏杆,步调越走越慢,似乎是被某种感情羁绊,也似乎是被大地上长出的发达根系捆住,心脏和腿脚都有些颤抖。没有先看家,折步上四叔家地坝,缓呼娘,轻敲门,把栏杆拍遍。电波消逝全无,回音石沉大海。猪圈里传来一只猪的哼哼,走近一瞧,那不过是一只刚断奶的乳猪在叫唤,毛色光亮,肤质健康,眼神纯粹无比。我笑着向它伸出手,它仰起头来打量,我于是再笑一次,转身离开。
砖混房还是砖混房,并不曾变了模样,和周遭的环境都很搭,与村里的整体风格相协调。只是那安装摄像头的抱头梁上空空如也,本也该是不存在的,一座破旧的古建筑——也算不得古迹上如果突然伸出来一只标志着现代科技的摄像头,那也够骇人听闻的……但是当我打开了手机上的看家功能,录像回看影像中新房子依然历历在目,悠闲而略显疲惫的老爹、大伯还有伯娘,迈着小碎步光速路过的猫,暂停住的小推车在夜里着凉。切换到及时观影界面,空间如同凝滞,时间却在分秒向前,一刻不停,偶尔刮来的风虽不易察觉,却搅碎这一平静的画面。
红椿门完好无损,铝鼓子灶上休息,有柴头似乎刚从灶孔里退出来,灭了煪人的紫烟,暗了火红的炭,中指先动却退到一旁,食指触碰后感到烫伤,放进嘴里嘬一口。
继续张望,下坠的晒席,裹尘的蛛网,篾箦换了砖墙。我把电灯拉亮,灶后窸窣声响,不过是一只行窃得手后潜逃的硕鼠。又听到人的喉咙里咕隆一声,不过是盐水坛子里交换了一个气泡。檐雪消融,化作水滴,点点滴滴都落在旧窝池。
我淡定地接受着这一切,从心如止水到心如死水,接受着造物主留给我的残酷幽默,接受高维生物为我默认的设置,接受超越人的存在本身的诡异的孤独。
木质洗脸架瘦骨嶙峋,有几处关节松动,有几处骨质增生,上端空间绑着一面脸大的圆镜,从厚厚的斑点垢层可以看出它颇有几分历史了,我把脸对到正前,照不出自己的模样。举目四顾,无所着落,步换景移,来到里间。苕洞口冒着凉气,几块板子腐蚀严重,怎么挪都遮不严实,非另找板子替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