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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盲惑无知、年富力盛的那些年,我以为自己跳得很高,轻轻一跃便能触及高悬的屋檐;我以为自己可以在一条路上走很远,去往村庄以外的村庄。
村里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一条小路。过去这些路都是用泥土铺陈的,一经雨淋,便难于涉足。它们从不同的起点汇聚到一些明显宽阔的大路,为远行的人们铺程。儿时的我不能沿着泥路走很远,因为我没有一双轻便的胶靴,如果光着脚丫走,极有可能被藏于土中的尖锐物割伤。我老老实实地坐在院子里,把玩着草根和泥巴,等母亲回来做饭。
有一天,拖拉机运回了一车一车的石子,人们扛着铲子,跟在拖拉机的后面,给村里的路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石子。从此,无论是炎夏的暴雨,还是寒冬的解冻后,我都能沿着门口的路走上很长的一段。我沿着它一路向北或者往南,都可到达开阔而平坦的地域,年幼的我由此开始眺望远方。
村里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便会从家门口的路启程,去往繁华的都市,求学,务工,终年不归。他们不会再像祖辈那样,生来便掉在了村庄,在土地里经营一辈子,到死也不会离开。这几年,城市诱惑着一颗颗年轻的心,土地和庄稼再也留不住这些蠢蠢欲动的心。
那是铺上石子后的一年,我终于踏上了门前的路,往一个不清不楚的方向走了很远,拐了个弯,便长久地离开了村子。阅过酒绿灯红,穿过车水马龙,多少年后,我又回到村中,回到了自家的院落,回到了门前小路。然后,每天在这条路上朝着一野的风里走几步,到晚又走回来。
几年前与我一同远行的人,他们再没有回来,他们被繁华留住了。
村庄里少见的,像我这样年轻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经常会有长者凑上来问,准备逗留多久,什么时候远走。我只能无奈地应一句,过些天就走。
我日复一日地在村庄晃悠。屋后沟畔那座两米高的草堆已经被泰榆家的灶台燃去了一大半,我却依旧伫立在门前,东瞅瞅西望望。一个人可以活得像一条温顺的狗,捡一根被弃的骨头就无比满足,不需要对着世界野心勃勃。
人们不知道,是繁华留不住我,还是村庄唤回了我。他们看到的,是我在那条路上,经走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