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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问:“你没有自己的孩子?”
渡边和美说:“我以前挺胖的,逃亡时差点没饿死,也许是伤了元气,到现在也没胖起来。刚来时体弱多病,养了半年才好,不知是我的原因还是老头的原因,一直没怀上孩子。不过也没啥,我进门就当奶奶,大孙子今年都十八岁了,过年过节儿孙满堂,热闹得不得了,有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啥大碍。”
渡边和美说她也是在一九四五年大逃亡时嫁给中国人的。当时她那一个大家族十几口人逃到这里,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就想用女人跟中国人换粮食,几个长辈商量了一下选中了她。那年她二十七岁,嫁过人生过孩子,丈夫阵亡了,孩子也连病带饿死在逃亡路上,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心灰意冷,一路忍饥挨饿四处逃亡受尽了苦,如今又要被亲人无情地抛弃,对回日本彻底失去了信心,也就别无选择地答应了,结果一个死了老婆的中国男人用两斗高粱米把她换回家。男人比她大十六岁,家境还算殷实,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半年后她做了他们的后妈。
两个在中国土地上意外相逢的日本女人,盘腿坐在土炕上,边流泪边用东北话述说着各自的遭遇和现在的生活状况。渡边和美很少谈论以前的经历,对于现在的生活却津津乐道,脸上始终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英子看出来渡边和美在刻意忘掉过去,跟她的一些隐秘的想法大相径庭,便问她想不想念故土和亲人。渡边和美说她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女人,她不恨他们可也不想他们,她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
渡边和美怀里的孩子睡着了,她把孩子放到炕上,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面对英子的惊讶和疑惑,她平静地说:“刚来家时语言不通,我男人就用笔写给我看,教我说汉语,一字一句地教,很耐心。你别小看了我男人,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村老头,他读过私塾,毛笔字写得可好了,过年的时候村里人都找他写对联。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讲究家教家风,儿女们受他的影响,个个勤劳能干朴实厚道。我来家半年后,身体恢复好了才圆房,还办了个简单的仪式,儿女们依次给我磕头认娘。我那大儿子只比我小五岁,已经结婚生子,带头给我磕头喊我娘,我多不好意思啊!可孩子们都说他们只论辈分不论年龄。那一年二闺女十四岁,小儿子十二岁,我就把他俩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养,也是现在跟我最亲的两个孩子。现在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我跟小儿子住在一起,基本上不干啥活了,只管在家带孙子孙女。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一点不想故土和亲人那是假的,想有啥用,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渡边和美气定神闲的生活态度深深触动了英子,她觉得渡边和美比自己活得真实本分安定、目标明确,她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些东西早已被渡边和美抛弃,她说不好谁对谁错。
快到中午了,渡边和美打开窗户对院子里的男人喊:“他爹,中午我留客人吃饭,你把儿媳妇叫回家做饭。”
出于好奇,渡边和美的三个儿媳妇嘻嘻哈哈地一同回来了,进屋请示做啥好吃的。渡边和美指着英子向儿媳妇们介绍说:“这是我刚认下的妹子,中午擀面条。”
那三个儿媳妇纷纷对英子说:“我婆婆可怜,逢年过节连个走亲戚的地方都没有。这回好了,以后你们姐妹俩经常走动走动,我们当晚辈的看着也高兴。”
这天中午,英子跟渡边和美的那一大家子共同吃了一顿热闹的午饭。下午罗杏办完公事来接英子回家,临分手时,渡边和美意味深长地对英子说:“妹子,咱姐妹俩都是不幸中万幸的女人,要珍惜眼前的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