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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蒨从地上一跃而起，当空气随着她起伏时，将那叶片拢在掌心，想握紧，又不敢握紧，小心着把拳头攥成了空心。“谢谢你。”她又看了他一会儿，或许很久，明朗一笑，接着转身，面对桥头那颗晶莹的霖。他真的好看，可以清心，翩然时，茕蒨淡淡地想着。然后，好像听到雾气中有花开了出来，它们说，你那么轻巧，可以过桥。她轻轻踏上那银丝，足下展开软软的波动，像是欢迎，柔和地托举。茕蒨摊开手，用指尖拈起那片叶子，像对待一朵花，又像举着一块玉。身后，有腼腆的目光，窸窸窣窣的跟来。“谢谢”，茕蒨垂眸向叶，扫见水中倒映的浅显，低声，又一遍。
苧蓱看见，茕蒨带走了他的叶片。那是一片很圆很圆的叶，若是大些，可以像一把伞。落叶，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小小的欢喜，循着力量隔远了外在的色彩与声音。一时间，思绪竟溯的有些远了，远到不敢再想，近乎离奇的，触到了神圣的边角。苧蓱秉着那一股迟钝，就这么目送着。看着茕蒨不徐不急地走，仿佛在跨越天际，再不受天的束腹，地的束缚。“如果你要，我会帮你的。”你只要叫我，我一定能听见。苧蓱，不知道自己在向谁言语，但对他，这唯一的一段友谊，便是天赐的心有灵犀。他看见茕蒨走到高处，显得远了，好像要由那一线霞光走进夕阳。漫天的云霞汇集在她身后，终于出落了颜色，像一条长长的裙摆，渐变着，或许，她才是被凝结而出的那一个。“她会化的。”苧蓱在担心。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叫住她，让她回头。可是，红色映着蓝色；可是，他看见她步伐中的雀跃与快乐。“好吧。”他忽然看开了。他们都屈从于未来，屈从于故事，但，也都因为向往美好，心甘情愿。目光擦过草叶的边缘，前方好像积了水，薄薄的，却要跋涉。前方的天是水，而那颗水，却是天。“记得喊我。”心里升起一波清凌的气息，苧蓱用每一片叶子无声地说。近处的红色淡了，他脱开眼前蓊郁的绿，用自己的圆叶，框出了那片积蓄着绚彩的天空。那里，茕蒨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那里，面前，展开一卷金色的膜，太近了，因而看不见尽头。只是那么分明，像一道界限，那一边，碧水迢迢。茕蒨把手虚虚覆在上面，一束空灵的清新传来，仿佛满溢的气息凝成了实体，浑圆得没有波澜。她收回手，气息还在触感间流转，睫尖向下垂落，收尽半壁无垠的金色。有些畏惧，又有些激动，同时体味着亲切和忐忑，立于悬空，她感到明亮而纯透。再次伸出手，如一朵盛开的水晶，舒舒；又似她初生伊始，携了满目茫然，揽向那天地赐予的花香半幅。指尖划入界限，挥出一道轻浅的红线。似乎有了一刻静止，一阵喜悦袭来，茕蒨盯着那根线，笑着轻颤指尖。线氤氲了，成红色的绸缎，忽的转舞，贯透了水色涟涟。以那指尖为端，生出一朵花来，瓣儿随水珠的边缘微卷，瞬间遮蔽了视线。眼前满是自己的色彩，她感觉那滴水揽了过来，无从抗拒的，轰轰烈烈，亦轻柔飘然。茕蒨一头扎了进去，丝毫无有面对未知的不安，拈着叶片的手，沉甸甸的，好像，她带着另一个灵魂。她品尝着自己的喜悦，愿化成一点颜色，笑着融入它，又满心虔诚。那一瞬，似有什么很大很大的东西破土，升腾。茕蒨调皮的眨了眨眼，原来，这金色的，依旧是水面。
苧蓱看见，霖中开出了一朵花。所有的云霞向那里涌去，一遍遍渲染花瓣的娇色，又在恒静的水中淡去，终于，凸显出一团不褪的红，于甘霖的清明中，徐徐，盘旋缭绕。苧蓱步出自己的叶，缓缓走到桥的近旁，他知道，正在消散的，是不纯的浮华喧扰。他感到轻轻的喜悦。霖外的红色都消尽了，因为时间到了，或是夕阳落好了。那颗霖，在红色由内而外的映照下，像一轮不落的小小夕阳。苧蓱碰了碰桥，它似乎变宽了，像一条绸带，传出更亮的声音，撞在变薄了的雾气上，似在召唤美好。他觉得，那声音明亮得足以托住他。视线远远地抛出去，夜色降临前，那片天空变成了纯净的碧色，呈现出几抹深深浅浅的绿，勾起了心中一种神秘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