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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记忆中的父亲，冬天棉袄外穿一件蓝色的，四个衣兜的褂子，棉裤外一条深色的裤子，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头上一顶忽闪着两个耳翅的棉帽子，脚上一双硬邦邦的黄色的鞋子。
白天，父亲在家为家人生火，劈柴，喝点小酒儿......晚上，父亲的工作才正式开始。那时候的他，晚上给队上的菜园打更。天一擦黑，父亲便再套上一件大皮袄，拿上手电出门了。队上的菜园，就与家隔着一条马路，穿过果园便是了。有时候，我便跟上父亲，一道去菜园。我在前面跑，父亲在后面走，记得父亲说过小时候的我是不会走路的。
菜园里有一条黑色的狗，叫虎子。在它小的跟一个绒球大小时，便被父亲骑着自行车驮回我们的家。稍大一些，便在这菜园里看门了。于是，远远听见我跟父亲的脚步声，它便冲出狗窝，摇头晃尾，扒在铁门上等着我们。等父亲打开门，虎子便冲进我的怀抱，不知怎样亲昵好了。我跟狗玩的时候，父亲便去查看菜园的几个大棚了。
那时候的菜棚，种的是西红柿。除了给大棚盖上厚厚的棉被，棚里是要烧炉子保证温度的。白天上班的人，下班的时候把炉子压好煤，父亲去的时候再把炉子弄欢。离开的时候再给炉子压上煤。走过几个大棚，这些工作下来，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
打着手电，我又一溜儿小跑地跟着父亲回到家。父亲便又把家里的炉子添些柴火，几口人安稳地睡了。大概过三四个小时，父亲便又悄悄地起来，穿好大衣，拿着手电出门了。我便不知这一路上是怎样的情景了，只是迷迷糊糊中又听见父亲回来的声音了。一个晚上，父亲就要这样折腾个两三回。
父亲在菜园打更的日子，让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他变魔术一般从兜里拿出一个有些泛红的西红柿，一掰两半分给我跟姐姐。父亲说这是菜园成熟的第一个西红柿。冬季里吃上这样一个西红柿，简直无以言表它的美味。只是，我们的口福只能是品尝这第一个成熟的柿子，此后父亲便不会再拿回任何一个西红柿。
后来，菜园便没有了，父亲的打更工作便也没有了。
生计是要维持的。再后来的冬天，天边的星星还在黑蓝色的幕布上困倦地眨着眼睛，陪伴着孤零零的月亮。父亲便骑上自行车到大概三四十里地外的镇上批发来一些鲅鱼，带鱼，还有糖葫芦这些冬季好保存的产品。再骑车上三四十里路回家。那原本是一条布满石头子的路，下过雪后，不知怎样的难行，父亲从来没有说过。
到家后，把这些驮回来的东西安置好，父亲便又喝点白酒，继续驮上这些东西走街串巷去了。有时天还亮着，有时候天已经黑了，铁门咣当一响，父亲回来了。不记得父亲说他卖了什么，赚了还是赔了，只记得，只要还有剩下的糖葫芦，父亲便又开心地拿给我和姐姐。
那时候天真的我，只认为我会长大，而父母不会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