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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读书
俺九岁那年秋天，娘叫俺上学念书识字。
上学的头一天，娘用一条羊肚子手巾给俺缝了个书包，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竹管石笔和一方石板装进了书包里。
村里的小学在村东的那座牛家庙里，庙的门楼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一行黑色大字——月亮湾村小学。
在学校院子的尽西头有两间木楞窗的房子，房子的门楣上钉了块小木牌，小木牌上写了“一年级”三个字。这里就是我们的教室。
走进教室里一看，来上学的人真不少，并且年龄大小不一，个子参差不齐。有的女生看上去能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有的男生搭眼一看还不到五六岁。个子更是相差悬殊，有的女生长得还没有黑板高，而有的男生的个子比老师还要高出一头。
老师是俺本家的一个姑姑。姑姑二十出头的年龄，长相俊美，曾在中学读过书，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女孩，也是个受村里人尊敬的姑娘。姑姑的名字叫牛秀妮。
时下，牛老师正在按照学生的高矮个搭配桌位。
学生的学习课桌是土造的：在教室里每隔一尺半宽用墼坯横向垒成一排排一尺半高像桥墩一样的墩座，再在墩座上搭上一尺来宽的长条木板。这就是课桌。学生一个挨着一个地坐在自己带的板凳、马扎、草墩或砖头上，双手扶着脖子前的木板等着听老师上课。
老师安排好桌位以后开始给学生报名登记。
“你，你是谁家的学生，叫什么名字？”牛老师指着教室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一个男生问。
“老师，俺爹叫牛拉车，俺叫牛鞭子。俺娘说，叫俺爹拉车，让俺来赶车。”“哈哈哈——”男生的话音刚落，全班的学生随即发出一阵哄笑。
牛老师咬着嘴唇忍住笑：“牛同学，你爹他是老辈儿过来的人，牛拉车这个名字已经叫了大半辈子了，村里人都习惯了，挺好的。不过你是新社会的人，叫‘牛鞭子’这个名字就有些不合适了。这样吧，老师给你起个名字，你看，你叫‘牛前进’咋样？”“好——”男生和全班的同学一齐高喊。
“好了，挨着片来，下一个同学，临到你报名了。”牛老师伸手朝后排的那个男生指了指。
男生“嗖”的一下站起来：“俺爹叫马来喜，俺叫马蛋蛋。”“哈哈哈——”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别笑了，安静！”牛老师走下讲台，“这位同学，‘马蛋蛋’是你的小名，上学了以后要有个大名。”“老师，俺没有大名，俺爹说叫老师给俺起个大名，叫什么都行。”男生红着脸说。
“好，那你就叫‘马成功’吧。”“好——好——”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
……
就这样，牛老师给我们这些第一次踏进校门的孩子起了很多好听的名字。特别是给俺住在同一个胡同里的两个小伙伴起的名字更是绝了：给“狗剩”起的名字叫“牛满田”，给“拴驴”起的名字叫“马千里”。
报名登记结束以后，牛老师接着给我们这些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的小学生发课本——一本语文，一本算术。
课本发完了，牛老师走上用土坯垒的三尺讲台：“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打开语文课本第一页，跟我读，‘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小学生们铿锵有力的读书声在月亮湾村的上空久久飘荡。（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