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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也很生气,辩解道:“我一拿二,我挑着个粪箩头,也没有耽误队里的活啊。我不就是顺路拾泡粪哪,你咋就这样说我啊?”
这个张黑谷就是个这样的人,他只要把话说完了,他管你生气不生气,管你说啥不说啥,扭头就走。下一回逮住你还是不三不四地数落你一阵。你气得要死,他跟没事人一般,他可能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也是他的战法,自己稳住阵脚。他这样的人不多,他看见全世界的人都是敌人,都是逃亡坏人,都是他的打击对象。他似乎是抓坏人抓上瘾了。
这事儿似乎过去了,可是,我爷爷回去真的气得不得了。他这一辈子也没有人把他当过贼,也没有人这样说他假公济私,看个破场还被人当成贼搜查。他回到家里,也不吃饭,坐在油灯下,唉声叹气的。我母亲看着不寻常,就问:
“叔,咋啦?”那时候母亲都叫爷爷叔。
我爷爷叹口气说:“小孩儿他妈,”小孩儿是我哥哥小时候的乳名,“我明个不去看场了,净叫人家说闲话。”
我母亲就知道是南院那个老黑头的事儿,当时就说:“是不是南院那个黑骨头孙说啥啦?”母亲说的那个“黑骨头孙”是指的张黑谷。这是邻居们给他起的绰号,他叫黑谷嘛,谐音。
按现在的说法,我母亲是个女强人,她在姥姥家当闺女的时候,在家里就当掌柜的,家里的钱都是由她来掌管。从小要强,倔强,从不惧怕任何人,从来就不服输。姥姥去世的早些,家里还有两个姨一个老舅未成年,母亲不少从中照料他们。来到我们张家以后,别看个子不高,论体重也就七八十斤重,那时候都瘦,干活可是一个顶两个。母亲还很注重和睦街坊四邻,因为当时很多农活还有家务活,仅凭一家之力是干不了的,需要相互帮衬。当然,她对街坊邻居那也是有求必应,只要能帮得上忙,从不推脱。对于像张黑谷这样的老战士,她从来就不放在眼里。这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大舅知道我家是单门独户,总怕被人欺负,来时大舅就发话了,谁敢欺负咱打他个鳖孙。我有一群舅舅。有一群哥哥兄弟撑腰,母亲当然有底气。和张黑谷也是老对手了,当时母亲就说了:
“你别怕,你该去看场去看场,只要咱没有犯错,谁都不怕他个鳖孙。他今个咋说你啦?”
我爷爷担心两家闹出大事来,不想说,可是母亲一直追问,最后,爷爷还是把今天晚上回来遇到张黑谷的事说了。
母亲听完以后说:“你别管了,看我明个不骂死他个鳖孙!”
本来他张黑谷也知道,我母亲也是个不好惹的人,因为地边的事交过锋,他不是母亲的对手。可是,这个人就是记吃不记打,你心里记仇可以,你惹不过人家偏去招惹,这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堪嘛。第二天一早,母亲就来到我家北屋最西头那间,准备蒸馍。我家的厨房又搬到那屋里了,如果那也算是屋的话。我说说我家的建筑结构吧。随着我家的人丁多起来,我家的房子也就不够住了。东屋三间,北间一直是父亲他们住着,南间好像是爷爷住着。可能到了冬天的时候,爷爷有时候也到小北屋打地铺,就是在地上弄一个秫秸床,里边铺些麦秸,麦秸发暖,冬天睡在上面不冷。北屋东头那一间原来是厨房,可是,随着妹妹们的光临,那阵地就被占领了。奶奶领着妹妹们住着。我和哥哥的住室是,挨着这一间又盖了一间小草屋,土坯墙,屋顶的草有时候没有来得及修缮,逢连阴雨天气,外面不下里面下。晚上的时候,我和哥哥睡不着觉,就起来用一张秫秸席卷着,遮住漏雨,钻进去继续睡觉。后来,又挨着我们俩的草屋盖了一间更矮小的小屋,不过,这个小屋是用瓦盖的房顶,下雨天很少漏雨。爷爷有时就住在这个小屋里。挨着这间小瓦屋,从西头起了一间说屋不像屋,说不是屋又可以当厨房的小草屋,走进去不小心能碰着头。里边垒了锅灶。我们家的一日三餐又改到这里完成了。小屋前边是一道小墙,墙的南边是一个小院子,里边种着几棵桃树,那是我大舅专门培育的桃树新品种,叫什么秋桃,就是那种到了秋天才成熟的桃。这天早上母亲骂张黑谷就是站在这个小墙头那里进行的。母亲先是围上围裙,开始和面,和到半路了,就出来站在小墙头那里对着南院开骂。骂的什么,无非就是“黑骨头孙”,“胡刘团”,“假党员”,“转果头孙”,等等,就是这些骂人话,骂人毕竟是不文明行为,这里就不再赘述。爷爷和奶奶都不敢吱声,他们深知南院老队长的厉害的。一直骂到日上三杆,一直骂到锅里的锅饼熟,一直骂到我们急着上学走,直到这时候,我看见南院的老婆婆,领着她家的老闺女来说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