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母亲--苏州方言叫‘姆妈’,一生生过五男三女,长女夭折,其余五男二女都健康成长。在那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年代,收入不多,生活艰难,要使孩子们吃饱穿暖,需要付出多少辛劳,是可想而知的事。
由于为抚育儿女,操持家务,精打细算,吃苦耐劳,母亲才四十岁左右,已显得有些苍老,两鬓已有白发。1936年下半年,在心力交瘁下得了病,1937年春,因贫病交加,忧心忡忡地走完了人生旅程,丢下了除大哥外,六个未成年子女,撒手西归。母亲生病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生活艰难,内心煎熬。父亲工作的钱庄倒闭,父亲失业,全家失去经济来源,面对嗷嗷待哺的儿孙,母亲忧心忡忡,经常唉声叹气,暗暗流泪,怎么养活一大家子,成为母亲的心病。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把未成年的二哥,送到上海去当学徒;把十一岁的姐姐送给人家当童养媳。母亲内心痛苦可想而知。
其次,是家庭不和,心情不好。婆媳之间经常吵嘴。大嫂是母亲的亲侄女,初来我家,还能帮母亲做一些家务,减轻了母亲的负担,与大哥结婚后,怀孕期间,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矛盾也未显露。直到大嫂生了孩子,家务事多了起来,而母亲身体有病,要求媳妇多干点家务,大嫂借口照顾孩子,常躲在楼上不下来,加上日积月累的一些事,母亲说什么,大嫂就顶撞,经常吵嘴,家庭气氛日益紧张,原来那种温馨和睦的家庭气氛愈来愈少。母亲常说大嫂好吃懒做,忘恩负义,经常为一些事气得脸色发白,手发抖。我们自然站在母亲一边,讨厌这位‘阿姐’,以致母亲病故后,一直怀疑是被阿姐气死的。
再次,人工流产,损害身体。母亲直接的病因,是自己做了一次人工流产。当母亲发现自己怀孕后,常说:“都有孙子的人了,如果再生一个,岂不被人笑话!”于是,下决心不要肚子里的孩子,经常躺在床上,抱着小弟或小孙子,让他们在肚子上蹦跳,至于是否吃堕胎药,我就不知道了。因人工流产引起大出血,才去医院。又因住院要很多钱,当时父亲失业,经济困难,很快就回家了,从此,母亲就很少起床干家务了。记得我跟姐姐放学回家,必先去母亲房里看看,只见母亲脸色发黄,嘴里哼哼,一会儿说头痛,一会儿说腰痛,一会儿说肩膀痛,我就爬上床去,一会儿替母亲揉太阳穴,一会儿替母亲捏肩膀,一会儿替母亲捶腰捶背,直到母亲感到舒服一些,母亲叫我停下来,才去做功课。
到过年时,已不能象往年那样办年货,蒸包子,敬祖先,没有了节日气氛,在愁云惨雾中度过。
母亲的病愈来愈重,全家都为此焦心。记得有一天,放学回家,见母亲失去知觉,两眼翻白,样子很恐怖,我心里害怕,就不敢去抚摸母亲,只站在房门口,哭着叫:“姆妈!你醒醒啊!”这时母亲已不能讲话。
父亲信佛,为了替母亲驱病,请了一位尼姑,在客厅里念经,我生病睡在楼上房间里,能听到尼姑敲木鱼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我在楼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忽然听不到楼下的木鱼声了,听到家里人的哭声,我就披衣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走下楼去,经过厢房,来到母亲卧室,只见母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微睁,脸色灰白,床上的帐子已去掉,全家人都在哭,我也嚎啕大哭起来。辛劳一生疼爱我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眼睛未闭,是死不瞑目,舍不得五男二女一孙儿啊!
母亲遗体躺在卧室床上,头前点了一盏油灯,放了一碗插着筷子的米饭,按照当时民间习俗的说法,是去阴间的路上,既有灯照亮,不会迷路,又有饭吃,不会饿着。父亲信佛,请了十多个尼姑和尚来念经,做法事,超度母亲的亡灵,成天敲打法器,念诵经咒,直到买的楠木棺材,有十几个人抬来,放在大厅里,把母亲的遗体穿上丝绸的寿衣,放入棺材,钉上铁钉,法事才告一段落。
母亲的棺木放在大厅的中央,挂上白布帘子,棺材头前放一方桌,桌上有香炉蜡烛台和供品。我们子女都披麻带孝,坐在棺材两边,前面来了吊唁的亲友,由父亲陪着行礼还礼,我们就在帘子后面哭着,如果来了女客,必然要哭几声,我们就放声大哭。这样要到头七,即母亲死后第七天,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