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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欠这个世界一条命?”
“是的。有人因为我的小快乐丢掉了自己的生命。”
当时,房间里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我呆住了?为什么我一直放不下你?”
讲到这里,她不敢看他。但不用看他,喉咙里有东西哽咽了。就能在他面前哭出来的感觉,感觉太私密了,私密到被感知的人都无法知晓。
眼眶开始渗泪的时候,常常是伤口开始渗血的时候。
结痂的伤口,不能挠。那些青春的血色记忆,就躲在扭曲的少女肌理结出的坚硬伤疤里。
那个早逝的17岁少年,留给她的美好,一刻都没离开过她。那么,伤痛,就一刻都没离开过她。
这些年逃难一般东躲西藏的漂泊和孤独,也是一分钟都没离开过她。
“因为,我,长得像凶手?”他把卜晓云逗乐了。
“不,像他。他一条命没了,但法律上没有凶手。捅他的是一个下岗工人的儿子,当时在读技校,不满十八岁。父母下岗后到外地打工和家里失联多年,想找法定监护人都没能找到。后来我有偷偷打听到少管所关了几年出来的他,他无业也无望地活着,那么年轻,就一幅岁月彻底打败的模样。人群里,我似乎对loser兴趣更大一些,绝非问弱者求安慰的浅薄,而是loser身上生活的真相多一些。得意的人,有太多不自知的危险。”
“loser,就我这样?”
“当然不是。你可以选择不虚无,他是被虚无选择。看到他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该责怪谁。似乎谁都是被侮辱的,和被损害的。病人是病人,医生也是病人。”
“是啊。病人是病人,医生也是病人。刚上大学,给你写过信。你没给我回。”
“哦,对不起,那个邮箱,垃圾邮件太多,就用了公司邮箱。那个邮箱几乎没再开过。”
“那次给你写过邮件之后,我的世界开始下沉。”
“真是对不起。”
……
两个人聊啊聊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困了,就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头居然枕在了他的胳膊上,他的眼睛睁着。
“麻不麻啊?”她由衷地问了问他胳膊。
他哭笑不得。
她倒是一夜无梦。
不面对业务需求时,她是个十足的缺心眼,外加没心没肺,一天没饿死就一天傻乐的物种,这皮实让她有了惊人的韧性。她从不愿意把心思花在业务之外的事情上,以至于那么多年漂泊下来,除了书中获取的,好多关于人的常识是缺失的。可她偏偏之前轻视了文学,她觉得社会科学更有一语中的的思辨力量。她不是叫嚣着女权的那一种,但后来想来,的确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在岁月里,她一直追求独立,独立到失去了性别,在外人看来她尚可依仗的青春时光里也是如此。至少,她别过少女时代之后,已经失去了和自己性别相处的意识。读波伏娃《第二性》的时候,她觉得时代发展到她这个代际,《第二性》里所言已然成为了常识和行为自觉,性别除了平素在公共场合选择进哪个厕所、特殊时刻生孩子时启用一下,其他时候可以全然沉睡了。
后面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他不乏幽怨地说“不要随随便便让人进你的房间”,这让她震惊。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异性,自己不把自己当女性,异性不这样看。自己无意间考验了人性,考验人性是会遭遇惩罚的。
她想了想,其实,要不是小时候看他长大的,他是不可能迈进她房间的。她是让一个熟悉的孩子进入的房间,而不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进入了房间。
不过,当黎明到来,她想的是像一个战士一样,为了后方未来可能的口粮,往前冲。
两人简单吃过估计比学校食堂还次的早点,他回了学校,她这个“中二”但不乏赤诚的新兵冲向了战场。
窗外又是晴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