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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燃把画掷在桌子上，在我期待的眼神下，愣是没做出任何评价。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我该回家了。”
“现在就回去？”
“怎么，舍不得我了？”
咱说话前可不可以先在脑子里斟酌一下？
我蹭一下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咬牙切齿地说：“慢、走、不、送。”
祁燃也不介意，悠闲地站起身，轻笑一声，冲我扬了扬手，低下头走出房间——头也没回。
这倒像他的脾性。
我赌气似的把他快要融进黑暗里的背影关在外面。
几十秒以后，坐在床边的我触电般跳起来，偷偷摸摸蹭到窗户跟前，借着窗帘的遮挡踮起脚往楼底下看。
窗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地面湿漉漉的，雪花在苍白色调的路灯下纷飞，周围的树被风吹得左摇右晃。世界万物轻微的响动掺着雪水混杂在一起。
凉飕飕的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拍在我的脸上。
我的眼睛被风吹的生痛。
就恰好是这一瞬间，祁燃闯进了我的视线。
他戴上的羽绒服帽子遮住了他嚣张的银白色头发，但是他的站姿还是那么笔挺而骄傲。
他正站门口正在跟外婆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门关上了。
路灯底下只剩下他一个人被拉得很长的影子了。
不知道是因为我心里突然吃吃的痛，由衷觉得落寞，还是他一个人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总之，一切安静的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压抑。
祁燃没有立刻扭头离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许久，他抬手扶了扶快要被风吹掉的帽子，后退了几步，然后仿佛下意识抬起头往楼上寻觅了一阵。
我屏住呼吸，往窗帘后躲了躲。
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到，总之祁燃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远到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点。
没有任何防备，以他离开的位置为坐标，愁绪野蛮扩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向四面八方。直到在这片雪里看不到他的背影。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坐到祁燃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那摞画纸，一页一页翻过，循着他触摸过的若有若无的痕迹，就好像只要用心感受，就还有他指尖残留的温度。
我重新在画架上夹了一张纸，拿了水彩。
冷白的纸面上渐渐显现出纷飞的雪，路灯下落寞的背影。
我手里的画笔一顿，细细勾勒起祁燃离开时背影的轮廓。笔尖流泻之下，突然想到他说“只是没人要我了。要我的人不在了。”
鼻子突然一酸。
祁燃的形象在我的画纸上逐渐清晰——略带有几分嚣张的银发，落寞的背影，高颀的身形，深邃的眼神，分明而又俊朗的五官。
太鲜明了，以至于不断冲击着大脑，一笔一划都用力刻进记忆里去了。
好像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他的影子就注定停留在我的脑海里。
笔下的线条凌乱起来，如我的翩翩思绪，也像他狂妄的银发。
我埋头沉浸其中。
笔尖下有他洗刷碗筷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水龙头喷洒下的亮晶晶的清水顺着他的指尖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