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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北棱市的第一晚，住进了一家坏境一般的宾馆。
双人标间，霉味扑鼻，没有窗。
北棱迟来的雨，刚刚落下，雷电大作，闪电像一张毁坏的大网，直直劈开墨色的天际，与城市高楼的轮廓，兵戎相见。
万理听见动静，从床上跳下来，一颗心狂跳不止。
周山野从外买回了两份炒饭，两瓶可乐，一盒红双喜。
“没事，下雨了，外面打闪电。”周山野打开饭盒，拉开椅子，叫她：“吃饭吧。”
万理坐在椅子边缘，裤腿儿有些短，脚踝像个小山，有点脏。
她头发很长，又黑又蓬，天生的自来卷，马尾黏着一块块凝结的灰土。
“吃完饭你好好洗洗。”周山野对她说。
“知道了。”万理应。
万理埋头吃菜，慢慢地嚼，尝到一股花生烧焦的味道，乡下人吃不惯，从前爸爸只买散装大豆油，炒菜时放一勺猪油混在一起，别提多香。
周山野的炒饭很快一扫而光，再喝上一大口凉可乐，狠狠地打了个饱嗝，他舒服地点了根烟。
这样的习惯很荒诞，好像饭后不抽烟，那些食物都不会踏踏实实呆在胃里。
周山野叼着烟，姿势慵懒，鼻孔挥散出稀薄的烟雾。
他仔细观察万理，脸色稍微晒成了淳朴的黑，暗藏着不均匀的红血丝，脖颈却瓷白，瘦瘦的白，手腕干瘪纤细，像营养不良一样。
在这间几乎封闭的屋子里，霉味与烟味交织，让万理没什么胃口。
万成功不会抽烟，万理从前的生活里，烟味是稀少的，只有靠近村里的一些男人才能闻得到。
她吃得慢，又怕吃不完浪费了周山野的钱。
“明天带你出去吃好的。”周山野看穿了她。
“我们为什么不回你家？”她抬头问他。
“我没家。”周山野顽劣地笑，吹着烟雾，逗她：“你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没准儿跟我住桥洞。”
万理的呼吸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周山野眼波流动，试探她：“你敢不敢？”
“你敢我就敢。”万理说。
有气魄！周山野哼笑着。
“你家人呢？”
“都死了。”周山野散漫地倚靠在椅子上，长长的腿肆意伸开，眼皮有些沉。
万理想到他说过自己差点死在棺材上。
“那我们明天去哪？”万理继续问。
“明天再说。”
周山野疲惫地回答。
他明天要找住处，安顿下来，房子要两室一厅，水电燃气费，一年下来可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想到这，他舔舔嘴，使劲地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