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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搭上去往北城的车，沿途遇见许多同行。
青冥卷每隔五年需要在执事长那里登记一次，算是业绩考核。他们这些个正经执事是不需要坐车的，当然，也不识人间烟火。
我很早就知道与他们的不同，或许这也是我一直执着于过去的原因之一。
暮色深沉，山野的风开始肆意地吹来。伴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我看见那座隐在山间的别院。
“来了云宁。”
我微微颔首，向院门外的小官儿回礼。
越往里走，四遭的光便越暗，直至这条狭长的路的尽头，一间点着长明灯的木屋敞开了门。
我一心想着陆方沉的事，没有留心有个声音一直在身后喊我。
直到一双手忽地从后面拍在我的肩头，我脚步一顿，心惊胆颤地问了声：“你是谁？”
那人笑呵呵窜到我面前来，一张神色斐然的脸笑开了花：“想什么呢？”
来的人是景致，一个妙俏的佳人。
听说她以前是宫里的贵人，我瞧她那通身的气派也不假。
“景姐姐。”
她笑着牵过我的手往里走，说道：“可有遇上什么难事？”
我心里悲叹一句，还是摇摇头。
遇上陆方沉，算是难事吗？
“还是那句话，你刚来又还是这副难免磕磕碰碰的肉身，遇见什么难缠的躲开就是了。”
“我记下了。”
我知道她的好意，十年来的顺风顺水似乎快让我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人间的执事是有数的，到我是第九百个。据说天上有位偏爱“9”的神，定什么数都要往上凑。
我偏巧是那第九百个，也是九百年之后新增的最后一位。
可能那位渡我的神不太上心，除了不老的面容，什么本事都没有给我。
执事长唤我进去的时候，我正想着如何向他说陆方沉的事。
木门吱呀一声，我便进入了一间藏书阁一样的地方。
四周灯火通明，茗烟缭绕，倒有了点飘渺的仙气。
执事长示意我坐下，添了杯茶给我。
青冥卷重新登记过，我说起了陆方沉。
“我遇见了一位自称是神的人。”
执事长似乎被我的这句开头语吓到了，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瞪大着双眼说道：“你再说一遍，你遇上什么了？”
我叹气，他总是这样，行为举止都带点傻气。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坐上了执事长的位置的。一个又懒又胖还爱吃的家伙，整日里没有一点正事，我每次见到他，桌子上都少不了各种吃食。
比如现在，他开始品尝起了人间的臭豆腐。
“他叫陆方沉。最开始对他的身份我也存疑，可他寻死了三回都没成，并且熟悉我还有青冥卷。我想不出除了神他还会是什么人。”
执事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坐回对面那张豪华椅子上，说道：“这个名字确有，可天上的神怎么无缘无故下来了？”
“他真是神吗？”
执事长点头。“名字我倒是没有记错。”
“他说有不得已的原因，估计是受罚了。”
执事长不作声，忽地看着我说道：“他忘了什么没有？”
我点头。
“那就是了，神明犯错会抹掉记忆，人间这一趟也是惩罚。”
我想起陆方沉说的话，便又问道：“他想要回去，可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
执事长摇摇头，“九百年到了自会回去。”
我当下脑袋轰地一声像是要炸开，“九百年？”
“真的假的，那我岂不是要等九百年。执事长，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见我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有些错愕地问道：“他回不回去你跟着着什么急？”
我哑然。若是再次提起我想要寻找过去的记忆，他一定又会苦口婆心没完没了地劝我。
“您就说有没有办法吧，何况我们真帮了他这么个忙，他回归神位的时候，总会记着我们的好的。”
执事长不假思索地“哦”了一句，然后定睛看着我，敷衍道：“没有办法。”
我垂头，瘫坐在凳子上。
“那还是让他多寻死觅活几次，说不定用不了九百年就记起来了。”
我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可他并没有忘了全部的记忆，并且还有神力余存。不是受罚么？这是为什么？”
“被抹掉的记忆往往已是执念。至于神力，即便受罚来了人间也还是神。”
我了然，心想陆方沉竟还有这般遭遇。既已成神，他的执念又会是什么呢？
临走之际，执事长忽地对我说道：“云宁，冥冥之中的定数来了是挡不掉的，他的出现对你不是坏事。不要试图把你困在过去，珍惜现在吧。”
我有些似懂非懂地看向他，正要问他的时候，他笑着挥了下手，那扇木门便关上了。